嘉奖(1 / 1)

新的一天,天一亮,顾媻就洗漱好了,告别了父亲母亲还有幼弟,准备去大房的庶长子处报道。

  上任第一天,哪怕是不喜欢的领导,他也得做出十二万分的热情和端正的工作态度,不然于他自己的名声不好。

  出门的时候,刚巧碰到了同样要去找二爷玩耍的顾二伯的儿子顾彦。

  顾彦今日换了一身新行头,摆出十足的少爷架子,胳膊里夹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书本,看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顾彦笑容满面地站在他们院子外头,又是东一声吆喝,西一声调戏大姑娘,后来看见顾媻,趾高气昂地恨不得把鼻孔当眼睛,立即阴阳怪气地打招呼说:“这不是顾媻嘛?怎么?也去二爷处耍去?”

  顾媻可太明白这货想要干什么了,无非就是来炫耀一下他在二爷那儿工作,比自己在一个庶长子身边跑腿要强得多。

  顾媻昨天被老祖宗安排去庶长子那里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昭告天下,当天晚上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这会儿顾彦的确就是来气他。

  不过说实话,顾媻真是觉得这位仁兄有些可怜,居然觉得说几句话就能让自己气得吐血?

  “哦?彦叔要去二爷那儿耍去?”

因为辈分关系,顾媻得喊顾彦一声叔。

  “那可不?没办法,二爷一刻都离不开咱,前儿还天天请客,每月单数都是飘香楼吃席面,双数去马场赛马蹴鞠,偶尔也去金玉阁玩玩儿,金玉阁知不知道是什么?”

顾彦挑眉,一副小孩子肯定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顾媻面无表情:“不知道。”

  “啧啧,以后你就知道了,就是不清楚大爷有没有心情带你去,大爷最近忙着在府衙里头处理今年的税务,累瘫了八个算术师爷,你呀你呀……快去吧,记得在衙门外头等大爷的时候,找个暖和的地方站着,免得冻死了。”

说罢,顾彦哈哈大笑,抱着自己用布包着的书就要走。

  顾媻却把顾彦的话听进去了,心想,原以为庶长子在衙门当差,是个没什么用处的闲职,结果昨天老祖宗说的是谦虚的话,这位大房中年贾宝玉的儿子干的是个查税的职务!

  哪怕官职再小,却重要之至!

  少年忽地对这位庶长子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这样尴尬的身份里做着责任重大的工作。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一定有一点比谢尘强——他有渴望。

  为着打听庶长子谢傲,顾媻也不在乎跟傻子一同去府里了。

  他上前两步,做出一副昨天唐突了的不好意思的笑容,跟顾彦道:“彦叔,也不知道大爷在衙门里到底是什么职位?你可知道?”

  顾彦一看顾媻这小子,昨天还敢跟自己呛声,今天总算知道在府里混,没个老人罩着很艰难,一时又是一声冷笑,道:“我知道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完全没有生气,依旧笑着说:“也是,虽然我们是一家人,可到底也不在一个房里办差,彦叔可是在人人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才能去的二爷那边,二爷那儿多清闲啊,成日又好吃又好玩,听说昨儿还在金玉阁吃了一顿,叫了不少貌美的歌姬舞女……想来二爷肯定也是喜爱此道,不知我去寻些投其所好的东西,能不能叫二爷把我要去呢。”

  顾彦听罢,实在是忍不住,鄙夷地炫耀道:“呵呵,用不着,二爷身边人满格儿了啊,还需要你小子去操心那些玩物?喏,好好瞧瞧这是什么?老子早托人从长安弄来的!那些公子小姐们都看的《浑日禄》还配的有栩栩如生的图画,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般人谁能找到到?也就我了!”

  “哇哦,真厉害!”

少年一脸羡慕崇拜,急忙说,“二爷肯定很喜欢,你今天送去,指不定立马就有嘉奖。”

  “哼,还用你说。”

顾彦懒得跟漂亮的少年说太多,走在一起他都觉得太过耀眼,心烦意乱,但听少年说了这些话,又莫名什么心烦意乱都没了,脚步也慢了不少,心里头满满当当都在膨胀微妙的快乐。

  最后两人在一处二门外分开,一个往大房走,一个往二房走,一个步履平稳,一个步伐匆匆。

  只是刚分开没多久,顾媻就忍不住笑了笑,真是很好奇一会儿顾彦那大傻蛋把小簧书献给谢尘的画面,肯定很精彩!

  要知道昨天他才给谢尘打了鸡血,就像当年高三时,每周班主任在台上掏心掏肺激励学生们学习那样,总要管用几天,哪怕是再不学无术的学生,第二天一大早也不会想睡觉,鸡血残留的作用会让学生哪怕困得要死,也怀着不能对不起老师和自己的那份难得的意志,好好学习一个上午。

  且谢尘依他看来,可不是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不过可能顾彦根本和谢二爷不熟吧,才会觉得经常去风月场所的二爷喜欢。

  有意思,二爷会给顾彦那傻蛋什么样的嘉奖呢?拭目以待。

  而顾媻继续找大房报道,要去见谢傲,结果刚到人院子门口,进都没进去,就听里头的下人说大爷天不亮就出门了,到衙门去了。

  顾媻想了想,问了衙门地址就跟过去,哪怕当真是进不去衙门,态度得到位,等人下班也是一种修行。

  这边顾媻出了谢府就前往扬州府去,扬州府乃当地第二大部门,相当于市政府部门,大领导是扬州府尹。第一大的,自然是总督府,大领导是一洲之刺史,又称州牧,统管下面十几个郡县,兼军政大权。

  也就是说,大房的嫡次子如今在扬州省会的市政府上班,工作内容是协管监察市一年的经济税费,职务等同于市政府的财务部长?

  啧,顾媻一面过去,一面心中感慨,在古代有权势真是舒服,一成年家族就安排岗位,一来就是个肥缺,按品级算,得有从八品,但因为是在扬州这样富庶繁华的城市,比去贫困地区做正八品的县令都要实惠紧俏。

  那些走科举的学子们,哪怕是考上了秀才,考上了进士等等,要当官,当一个富庶之地的好职位,多得是等上十几年甚至更多时间的。

  当那些学子们好不容易四五十岁等来了调令,人家世家子弟早就混上更高层次,赚到了他们这辈子都不敢想的钱。

  老话有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顾媻不贪,他怕贪死自己,但他无法不再一次肯定自己以后的路,绝对要选对每个阶段的领导,靠他自己单打独斗,真是猴年马月才能拥有像谢家那样富丽堂皇的府邸。

  另一边,一夜没能好好入睡的谢二爷打着哈欠起了床,刚洗完脸,睡眼惺忪地站在廊下想着无人知晓的故事,就见平日里跟屁虫似的老爱凑自己跟前吃吃喝喝的小眼睛小跑过来。

  “二爷早啊!”

  小眼睛本名叫什么,谢二爷根本不知道,只是挺烦这人成天在旁边晃悠,所以为了打发这远房亲戚走开点,他这边有什么不要的东西,随便甩给小眼睛,小眼睛就溜了。

  “嗯,怎么了?”

  小眼睛献宝似的把怀中用布包着的东西掏出来,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瞧见,发现附近没什么人,才打开一角给二爷看,脸上之谄媚几乎溢出:“二爷您瞧,好东西啊,我好不容易才弄来,路上碰到顾媻那小子,他还说也要弄些来孝敬二爷,哼,就他?扬州城的北门在哪儿都摸不着呢,一穷小子,哪儿能弄来这好东西,也就我惦记二爷……”

  之后小眼睛说什么谢二爷基本都没有听见,他表情僵硬,一字一句打断道:“你说什么?”

  “你碰到顾时惜,还跟他说你送这东西给我?”

  谢二爷嘴角上扬的弧度有几分微妙,顾彦瞧着有点儿心虚,但同二爷诋毁顾媻的机会可不多,这小子实在长得漂亮,等顾媻熟悉侯府,找到机会到二房来,那还有他顾彦什么事儿?!

  本来二爷就不怎么倚重他,去书塾都不需要他跟着伴读,从小到大,外来的自然比不上人家世代服侍侯府的子孙与主子们亲。

  顾彦还盼着这次淘到了好东西献给二爷,好让二爷有什么好差事也多想想自己。

  于是顾彦刚一点头,想好好说上一说顾媻的坏话,却没成想迎面而来一个大巴掌‘砰’扇在自己脸上!

  “啊?二爷?”

顾彦捂着脸,茫然畏缩。

  谢二爷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顾彦便骂:“老子喜欢这种东西?!你妈的,爷什么时候这么龌龊不堪!要你到处诬蔑?!给爷滚!”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抵达扬州府衙的少年在府衙门口刚刚站定,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找大爷,就碰见了个熟人。

  熟人牵马而来,长身玉立,风姿卓越,手里还提着几盒糕点,看见顾媻,脚步都立时快了几份,像是奔向一朵只有夜里才娇娇开花的小蔷薇。

  “是你!”

  “是你呀。”

  顾媻微微仰头看这位公子哥,笑道:“真是巧极了,公子来衙门办事?”

  孟三公子昨日没能瞧见顾媻认亲的好戏,他发现少年不在窗下后,心烦意乱的先行一步,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找去哪儿,便径直回府。

  能在这里碰到,属实有缘,孟三公子曾看过一本佛书,说人生在世,缘分乃可遇不可求之事,有缘之人乃上天所定,今生不是他来还债,就是自己来还债。

  孟三觉得,上辈子应是自己欠了许多,抵押给少年三魂六魄,于是今生魂不守舍。

  “嗯,我来给父亲送点心,你呢?”

孟三公子轻轻笑道,“不过莫要叫我公子了,我叫孟玉,字疏行,你叫我阿玉或疏行,都可。”

  “我叫顾时惜,冒昧了,不知孟公子您父何人呢?我正巧也要进去给谢家大爷送早点。不如一起?”

顾媻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陈记馒头。他可是花了好大一颗碎银子才插队买到的。

  “哦,叔父时任扬州刺史,来府尹办事,我也是奉母亲之命前来看望。”

孟三公子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又道,“都说了,叫我阿玉罢。”

  哎呀!超级官二代,不错不错。

  算起来,谢尘的祖父如今是什么职务?跟孟三公子的父亲比,谁大呢?皇室血脉的侯爵,与现在扬州大官,谁权力更大呢?

  少年心里劈里啪啦一顿算盘敲响,面上笑容却是愈发迷人,直叫对面的孟玉疑是在梦中……耳垂微红。

  顾媻看得清切,却假意不懂,一派天真烂漫地模样,觉得多个这样的人脉,委实很划算。

  于是干脆地自然地亲昵起来:“好吧,阿玉,那日的花,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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