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穿过了茂盛的桃林,便看到了古宅一角。抬眼看去,古朴厚重的外墙一眼望不到头,每一块砖瓦都透着沧桑感,似乎在讲述它们曾共同经历的岁月。踏入大门,是一片开阔的青砖地面,左右两侧各有假山与高矮错落的树木;院落四周是抄手游廊,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格望去,里面郁郁葱葱,景致如画。众人穿过外院,又走了一段路,才来到一个开阔院落。院中一面是各色花圃,一面立着葡萄架,此时正值葡萄成熟的季节,一串串红紫相间的葡萄,如一个个小小的宝石,悬挂在葱郁的叶片之中,讨人喜欢。葡萄架下面摆放着精致的藤桌藤椅,苏伊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坐在藤椅上的白发老人吸引了。老人穿着朴素的衣裤,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向他们这面转过头,叹气道:“阿枫,我的外孙女还没到吗?”
苏伊人看了一眼楚玉枫,对方向她点了点头,“这就是你外婆。”
说罢,他拉着苏伊人的手,走到老人面前,恭声道:“妈,伊人来了。”
陈婉宁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去,声音有些颤抖,“伊人?”
苏伊人眼看着这只手向旁边伸出,下意识将它握住,同时诧异地看向楚玉枫。楚玉枫垂下眼眸,轻声道:“你外婆眼睛看不到了。”
苏伊人心头一颤,上前一步蹲在陈婉宁面前,乖巧地叫道:“外婆,我是伊人。”
陈婉宁微笑着点头,浑浊的眼中早已失去了色彩,可她的表情却是愉悦的。“好孩子,好孩子,让我摸摸你的脸。”
苏伊人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陈婉宁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颌,轻轻抚摸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你长得真像你妈妈啊……”一句话惹得苏伊人鼻子一酸,也掉下了眼泪,祖孙俩一见面就哭成了泪人。身后的几个大男人,看到此情此景,眼眶也有些发热。楚玉恒上前劝道:“妈,您身体不好,医生不让情绪太激动的。”
苏伊人连忙拿出纸巾,给陈婉宁擦掉眼泪,“都怪我,惹得外婆伤心了。”
陈婉宁连连摇头,“不怪你,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当年太固执,你妈妈又怎么会……”“妈,过去的事就先不说了,伊人带着朋友一起回来看您了,咱们都高高兴兴的。”
楚玉枫强压下眼底的酸涩,宽慰道。苏伊人回头召唤司泓过来,又对陈婉宁说:“外婆,他是我的朋友,司泓。”
司泓走上前,和苏伊人一样也蹲在陈婉宁面前,十分礼貌地叫了声“外婆”。陈婉宁连连答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听声音便知道是个脾气很好的孩子。”
说着,她向司泓伸出手,司泓立刻握住外婆的手,有些受宠若惊。哪知外婆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更加错愕,她居然将他们的两只手交叠放在了一起,轻轻拍了拍,笑容慈爱地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吧?”
苏伊人脸上一热,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只是我的好朋友。”
说完连忙看向司泓,用眼神示意他也解释一下。可司泓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反而笑着对外婆说:“外婆,我哪有这个福气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气。”
陈婉宁慈爱地笑了笑,虽然没再继续说什么,却也没将他们的两只手分开。一行人进入主屋,苏伊人扶着陈婉宁坐在软椅上,又将一个靠垫放在她的腰后。“外婆,舅舅,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伊人那天见到楚玉枫,脑袋都是懵的,根本忘了问这茬儿。楚玉枫答道,“前段时间,我的一个学生写了一篇论文,里面提到了几位国内知名设计师,还附上了几张照片,其中就有你。”
三舅舅楚玉恒插话道:“你和你妈妈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二哥才去榕城找你,想当面确认一下。”
楚玉枫点头:“可这件事不好声张,万一不是,对你影响也不好,所以我就在你们公司等了几天,想和你本人亲自确认。”
苏伊人通过聊天才知道,楚家是书香世家,她的外公也是书画大家,曾担任国内书画协会会长。他的字俊朗飘逸,古朴又华美;他的画灵动自然,笔墨壮阔,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可他为人低调,著作颇丰,却不以此盈利,可谓“一字难求”。苏伊人这才明白母亲的一手好字是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自己的画画天赋继承了谁。而她的这几个舅舅,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舅舅楚玉柏是工程师,常年驻扎在最艰苦的地方,修桥建路,一年都回不来一次;二舅舅楚玉枫是经济学教授,在江城一所著名高校任教,桃李满天下;三舅舅楚玉恒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目前是国内文学研究院院长,书画造诣极高;小舅舅的职业是外公外婆眼中最“不务正业”的:摄影师。可即便整天被父母“嫌弃”,小舅舅在摄影界也混得极好,目前是旅行摄影师,行踪不定。苏伊人听完大家的讲述,也将自己家这些年的事一一讲给众人听,比那天对楚玉枫讲得详细了许多。可说着说着,苏伊人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大概有几个月的记忆出现了空白。她完全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发生了车祸,醒来时全身多处被纱布缠着,修养好之后就随父母回国了。恰好那时,她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她的父亲回国接管苏氏。可没过多久,父母就出了意外,遭遇海难,尸骨无存。苏伊人困惑地眨眨眼,她当时问过自己为什么出车祸,可父母只说是因为一辆大货车逆行,这才撞到了她的车。苏伊人从没怀疑过什么,可此时此刻,她居然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于是,趁着其他人闲聊的时候,苏伊人往司泓身边靠了靠,低声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发生的那次车祸?”
司泓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当然记得。”
苏伊人压低声音问道:“车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