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心有点烦,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令她平静。也曾想过周三晚上九点看看《经济热点关注》,可是一旦工作开,就忘记了时间,错过蒋小姐的节目。几次后,索性由它吧,无需特地记住哪天是周三。
周而复始,埋头工作,无暇顾及其他。 今天下午放学后,校长主持会议,回顾上周工作、布置本周工作后,他重点提到市教育局下发的《关于动员我市中小学教师到边远山区支教的通知》,市里号召年轻教师到边远山区支教,为期两年,希望有理想的年轻教师踊跃报名。 思月也心动,支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想到父母年纪已大,妈妈心脏不好,她不大放心远离。另一方面,在北元小学的工作渐入佳境,实在舍不得离开可爱的孩子们。 校长在会上笑着问:“林老师,你是年轻的教师,去锻炼一下也好啊,两年后回来,对你读研或者提升都有好处,你考虑一下如何?”思月诚恳回答:“校长,这事还要听听家里人意见,恐怕我一时也决定不了。”
“是的,一切以自愿为原则,同时还要兼顾家庭的意见,这样才无后顾之忧。”
校长通情达理。
回家想找个机会跟母亲说说支教的事,听听她的意见,哪知道她接了一批穿珠串的急单回来,忙得刚放下饭碗就跑到一边工作,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思月洗好碗便坐过去,拿起针线帮忙穿。林母带着老花镜,两只手配合默契,把圆珠孔对准铁针一塞,三两下便穿好一条珠串。以前父母的工都不高,母亲就是利用下班后的休息时间接些手工活儿回来,贴补家用。 “妈,我们家现在也不等钱用,你不用辛苦做这些。”思月怕母亲累着,再三劝她,尽管知道无论怎样劝她都没用。
林母头没抬,手没停,脸上却露出笑容,“忙惯了闲不下来,霞姨说这批货赶着交,我就帮一下嘛。”思月边跟着学边唠叨:“就算做也白天做,晚上做这些精细活儿很伤眼睛,你再忙也要保重身体。哎呀,妈妈你慢点,绳尾怎么打结?太快了我看不清。”
林母把老花镜推高,指导女儿打结:“绳尾做个圈儿,把左边绳子穿进去……对了,右边也来一遍,很好,就是这样。”
她看了一下挂钟,以往这个时间女儿准躲进房间里工作,“思月,今晚怎么不备课了?”
“妈妈,今天周末,我偷懒一晚和你说说话,爸爸总是上夜班,都没人给你说话,工作明后两天再做也可以。”
她低下头,寻思着怎么把支教的事情说出来,试探一下母亲的意见。
林母心里宽慰,声音变轻柔了,“日子都是平平常常就过来的,哪有那么多话要说?你爸爸的性格你也知道的,坐半天都没一句话说,我都习惯了。”思月手上的动作放慢了,静静听着。母亲的话令她更加不舍。 林母心有灵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干自己的活儿,什么都不问。 丑妇终须见家翁,“妈妈,市里……”刚开口,突然有个声音在门外呼喊:“思月,林思月,你在家吗?”
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漏了,好你个倪学新!偏偏挑这个时候来。 思月走过去开门,“学新是你啊?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她坐回去继续手上的活儿,有母亲在场,估计他也不敢说过分的话。
倪学新乖乖跟在后头,见到林母,叫了声“阿姨”,然后拘束站在一旁。 “学新来了,你快坐下,喝水吗?思月也是的,水也不给学新来一杯。”她放下手工活儿,倒了水递给倪学新。
“谢谢阿姨。”思月辩解:“妈妈,他才刚吃过饭,不需要喝水。”
“过门都是客嘛。我之前跟学新说过你周末才有空,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找找明天早餐煮八宝粥是否够材料。”
厅里只有思月的手在动,倪学新身体像定格了一样,眼睛不敢看她的脸,只跟着她的手在转动。 过了半晌,思月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率先打破沉默,“最近工作忙吗?”
“嗯,挺忙的,昨天才刚出差回来。”
“哦,今早我碰见赵立光了,他现在才开始实习,在东桥市第一人民医院。”
“好啊,医院有熟人,看病就方便多了。”
“说好听点的!”
思月扭头白他一眼,“咱大家都健健康康,看什么病。”
倪学新讪讪笑着,为她说的“咱大家”而高兴,“我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咱大家都身体健康、事事顺利、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人相助、事半功倍。”
“又让你给圆回去了,佩服!律师事务所是不是每天都训练你的辩论能力?”
她打趣。
“是啊,师兄每天和我辩论,谁输了就要负责中午的饭钱,一开始我基本都是贴钱打工,后来没退路了,只好拼死反击,现在师兄都不敢和我辩论了。”倪学新得意洋洋。
“这么厉害?你怎么做到的?”思月瞪大眼睛,有必要偷师,以后或者用得上。
“晚饭时间我厚起脸皮跟着他,让他钱包也心痛心痛。”就是这么厚颜无耻。
“真有你的!”思月忍俊不禁,发出清脆的笑声。
开个小玩笑后,大家都放开了。 支教的消息只跟飞鸣提过,现在自己七上八下,不知如何选择,既然学新来了,不如问问他的意见。她打定主意,把刚好做完的珠串放在篮子里,拍拍膝盖上的线头,一边开口:“学新,如果有支教活动,你会参加吗?”倪学新一点儿不意外,一派了然的样子,“飞鸣都告诉我了,今晚就是来跟你说支教的事。”
“飞鸣没义气啊,通风报信。”
思月暗想,但先不管她,说正事要紧,“现在市教育局有个支教活动,我报名你觉得怎么样?”
倪学新神情正色起来,“支教一直都是你的愿望,为什么不去?”
他的话就像往火苗吹了口气,火势瞬间变大,思月的心里斗争也更加激励,“可是班里的孩子们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倪学新的眼睛有一晃而过的暗淡,但很快恢复常态,慢慢道:“孩子们会长大,你总有放手的一天。至于叔叔阿姨,他们身体还可以,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帮你看着。再说了,支教只是去两年,你又不是不回来。”
“你说的对,可是……可是总觉得有些什么、令我下不了决心。”
林思月苦恼道。
“是什么?”倪学新追问。
思月撑起头,“我也不知道。”“材料都找齐了,明天可以煮八宝粥。”
林母自言自语从厨房出来,走到桌子边拿起杯子喝水,放下水杯,她默默看了女儿,平静地说:“教贫穷山区的小朋友读书认字是功德无量的事,你放心去吧,我和你爸应付得来。”
“妈……”思月抬起头,眼圈红了,“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的意见。”
林母没有豪言壮语。她是个老实人,通情达理,思月从小懂事成绩又好,现在更是一名教师,女儿是妈妈最大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