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板,你是如何想到用叶脉来做灯的呢?”
刘梢梢拎着蝴蝶花灯跑的身影很快在这个小县城传开,让许多人慕名前来,都想一睹叶茎花灯的风采,其中也包括另外几家花灯铺的老板。不过,在看过“花灯明”的众灯匠齐齐剔叶片的场面,他们立即望而止步,心觉这种制灯法委实麻烦,即便不怕麻烦剔出了叶茎,要制作出好看的花灯也需一定的手艺,而这个手艺,兴许只有明雪才有。前有用瓷器捆扎出来的巨型花灯,现有叶茎制成的蝴蝶花灯,明雪的制灯手艺已远在他们这些老灯匠之上,不得不心服口服,并暗叹一句,长久后浪推前浪。以免被拍死在沙滩上,他们还是前来向明雪取经,听听看她制灯前的想法与构思。手艺嘛,熟能生巧,但点子却不是单靠勤奋便会有的。有些是天赋,有些则是后天的悟性。明雪,兴许是两者兼有之,才会在短短半年的光景,让他们从质疑到肯定,再到甘拜下风。“不过是看到落叶随风飘零,心生触动,便想着与其见它们融进土里,化作来年的春泥,不如试着改变它们的命运,赋予它们新生。”
明雪莞尔道。“呃……”众人面面相觑,对明雪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似懂非懂。明雪见状,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万物皆可做灯,我们身为灯匠,不应该拘泥于俗成的规矩。”
“你们瞧,这是我用枯枝与死去的蝴蝶制成的花灯。”
说着,她拿出一盏新制的花灯,正是从刘梢梢的那些画里挑选出来的一幅——蝴蝶围绕着树木盘旋。她把收集起来的枯枝捆扎成一棵小树的形状,再黏上涂成绿色的碎纸做成树叶,死蝴蝶经过处理后也刷了一层颜色,让其看起来更鲜活,然后用两头削尖的细木棍连接着蝴蝶与捆扎成形的树干,乍一看,就像蝴蝶在小树周围飞舞。树干中空,放置灯芯,一点燃,火光穿透缝隙,射在蝴蝶上面,又通过蝶身的折射,透出不同的光彩。“大有庄周梦蝶的感觉。”
一位老板说道。明雪笑笑,说道:“这盏灯不像蝴蝶花灯是镂空的,火光不够亮,只适合装点,若要起到照明作用,可将其做大一些,蝴蝶也可多加几只。”
“受教了!”
众人抱拳。随后,富顺县的花灯铺纷纷效仿明雪口中的“万物皆可灯”,制作出了木头灯、果壳灯、蚕茧灯…有变废为宝的,也有构思新颖的。转眼来到新年,因富顺县佛教盛行,庙宇众多,百姓们为求得来年平安,会结伴去往庙宇祈福,而庙里燃起的红灯需求量也会增多,这就全靠各个花灯铺来捐赠。“花灯明”自然位列其中,明雪早早就领着牛莽莽等人,把提前制作的红灯送来。而衙役也会前来帮忙,刘梢梢便趁此机会,把刘文君带到“花灯明”所负责的庙宇,希望他能与明雪“偶遇”。“爹,你快些!”
刘梢梢大早上就来官廨催促,并把刘文君为明雪做的那几枚造型各异的叶茎书签也拿上了,等到遇见明雪时,就让刘文君送过去。她还提前打听了,章道明不会随行,仍会守在铺子里。“天时地利人和,只欠东风!”
刘梢梢小拳头紧捏。“你为何要与我同行?今日不去私塾吗?”
刘文君疑惑地看着女儿。刘梢梢说:“我们先生昨个儿便回乡过年去了,今日我专门早起,就想同爹一道,去庙里烧香。”
“去庙里烧香?你不是向来遇寺庙不进吗?说佛祖长得吓人。”
刘文君挑眉,总觉得女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目的。刘梢梢忙道:“那是从前,我现在长大了,不怕了。”
“是吗?”
刘文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让她一同随行。“是呀!”
刘梢梢牵起他的手,又道:“早上出门时,我见到了喜鹊叫,皆说喜鹊叫,必有好事发生。”
“你不在外闯祸,对我而言,便是天大的好事。”
刘文君打趣道。刘梢梢嘟嘴反驳:“我许久不曾闯祸了。”
“琴姑养的大公鸡,尾巴上的毛是谁拔的?”
刘文君垂眸睨着她。“是…是……”刘梢梢当场心虚,“我要做毽子嘛,正好它屁股上的毛多,我就拔了两根,反正日后还会长新的呀。”
“那你为何不事先与琴姑打声招呼?跟做贼似的。”
刘文君嗔道。刘梢梢小声嘀咕:“打了招呼,准不让我拔。”
刘文君啼笑皆非,“以前是附近的狗见了你要绕道走,现在是连家里的鸡都不敢在你面前晃悠了。”
刘梢梢高噘着嘴,不满道:“若是我能有个弟弟或妹妹,便不会这般无聊了。”
“阿画还在世的话,就好了……”刘文君一怔,下意识抬眸,恰与不远处的明雪四目相视。整整三个月不曾见过彼此,仿佛三年之久,让二人同时百感交集。“爹?”
见刘文君突然愣住,刘梢梢一抬头,也看到了明雪,顿时笑开了花,向她不停挥手,“阿雪姐姐!”
“梢梢,刘…大人。”
明雪仍旧站在原地,向刘梢梢颔了颔首,又看向许久不见的刘文君。瘦了!她很快发现,时隔三月不见,刘文君整整瘦了一圈。苍白了!而刘文君也在悄然打量着她,感觉她又白了一些,显得脸上更无血色。阿明没有照顾好她吗?刘文君不禁在心里问。“爹!”
发现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只是痴痴地望着对方,刘梢梢急了,推了一把愣住的刘文君,又从怀中掏出那几枚书签塞到他手里,“快拿去给阿雪姐姐!”
“这……”看着手里的书签,刘文君恍然大悟。什么巧合?都是女儿的安排。他低下头嗔了女儿一眼,而后迈着僵硬的步伐,向明雪缓缓靠近。明雪则等在原地,等着他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