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酒坛。”
檀朗莞尔补充。“说说的你看法吧，爸。”
他跟着催促。檀开明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缓缓开口：“能在半年时间内就把一家随时可能关门的老彩灯公司盘活，能力确实不错。”
“虽然有你帮忙，但你只能提供技术，而老牌彩灯公司最不缺的就是技术，之所以疫情一来，就人仰马翻，还是在管理和市场做得不行，过分依赖逢年过节，其他时间就在摸鱼，鲜少有公司会在淡季想法搞出名堂。”
“但明亭的优势就在于，她是个外行，来搞彩灯相当于纯新人，风险与优势都很明显，而她最聪明的地方在于，一方面打破固有的行业模式，一方面找到你这么个新型彩灯人才，双管齐下，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真想把她挖过来呀！”
说到后面，又扯到他最爱干的事——挖墙脚。檀朗哭笑不得，“挖墙脚没戏，当她公公的几率更大。”
闻言，檀开明微微蹙起了眉，没再说话。檀朗见状，直言道：“我喜欢她，无需得到你的同意和祝福，结婚时通知你一声就行了。”
这是挑明了！檀开明来回搅动着两根大拇指，继续沉默。他深知儿子的个性，看起来对什么都很漠视，但只要是在意的人和事，必会百分百投入。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抗日战争用了八年时间，你和她也相差八年。”
檀朗回以白眼，立即结束了话题。而明亭也已从洗手间出来，善察言观色的她，很快注意到父子俩的不对劲。一个低头沉默，一个面无表情。吵架了？“咳！”
她走上前，清了清嗓子，想询问一下檀开明对于项目方案还有没有什么要求，就听檀朗说：“檀总不懂灯会，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我们还是把方案和样稿做出来后，交给他下面的专业人士去评估吧。”
明亭和檀开明同时抽嘴角。檀开明站起来，向明亭伸出右手，“期待你们‘大明彩灯’的方案和样稿，希望能尽快些，因为马上就是中秋节了。”
“好的，没问题。”
明亭郑重点头，又笑着说：“多谢檀总给我们这个机会。”
檀开明但笑不语。能不给吗？那可是我儿子提的要求！离开餐厅后，明亭扭头问檀朗：“我去上厕所的那段时间里，你们父子俩吵架了？”
檀朗摇头，“没有，我和我爸从不吵架，因为他说不过我。”
明亭微眯起了双眼，试探问道：“是不是合作的事不好办，让你爸为难了？”
“不算难办，这次他们在江苏的公司已经从协办方升级为主办方了，唯一棘手的问题就是比较赶，而且是几家彩灯公司打配合，需要在风格上统一，协调方面肯定会花些时间。”
“所以加我们进去，好处就是能减小时间的风险，坏处就是会增加人员协调成本。”
檀朗如实道。明亭了然， “那我们就争取不增加你爸爸公司的人员协调成本。”
“等周一的时候，我们开会仔细讨论一下去年的昆山中秋灯会，再根据今年的初拟方案，敲定我们自己的方案和灯组类型。”
檀朗接着说：“去年是周庄和慧聚广场同步进行，今年还加入了淀山湖和锦溪，规模明显比去年大，但最具挑战的是这次的主题‘传统彩灯＋互动体验灯’，前者是我们公司一直以来的强项，但后者却是一个尚未开发的领域。”
“虽然之前我们有提到过增加数字彩灯功能，但作为一个新的领域，黄哥他们有些畏首畏尾，至今都只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学习，还没落到实处。”
“是呀……”一提到这个，明亭就攒眉蹙额，“别说黄哥他们了，就是我爸和罗叔叔，对这一块也是有些懵，什么数字技术、AI、元宇宙…对他们来说，知道却不了解，更不清楚如何着手。”
“可现在才来抱佛脚，哪有时间啊！”
檀朗牵起她的手，捏了捏掌心，“你别想太复杂，先从我们本身拥有的技术入手来针对这次的灯会主题进行设计。”
“我…没听太懂。”
明亭冲他摇了摇头。檀朗笑笑，问道：“你知道裸眼3D吗？”
“大概知道，就是不戴眼镜，也能看到宛如3D效果的图像。”
明亭点头。檀朗说：“差不多是你那样的理解，这种技术的代表主要有光屏障技术和柱状透镜技术。”
“我对后者比较了解一些，它的原理其实就是通过透镜的折射，将左右眼对应的像素点分别投射在左右眼中，实现图像分离。优点是透镜不会遮挡光线，所以亮度有了很大改善。”
“呃……”这个概念对于文科生的明亭来说，有些超纲了。“没听懂？”
檀朗笑问。明亭老实巴交地点点头，“你说的每个字我都懂，可它们组合在一起，我觉得有些陌生。”
“完全陌生？”
檀朗又问。“唔……”明亭歪着头想了想，“我听懂了折射和分别投射，还有图像分离。”
“你觉得不觉得，这个原理有点眼熟？”
檀朗又捏了捏她的掌心。“眼熟……”明亭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什么，转头望向他，“海市蜃楼？”
“没错！”
檀朗笑着点头，“虽说‘海市蜃楼’属于传统彩灯技术，但里面设计的科学原理已经算是数字科技了，只要稍加改良，就能实现裸眼3D效果。”
“太好了！唯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
明亭突然信心大振，恨不得现在就赶回去做方案，于是反握着檀朗的手，直奔自己的座驾。“慢点儿！”
檀朗笑笑，随即跟上了她。“我现在说这些，只能算纸上谈兵，还得看黄哥他们能不能接受。”
“其实……”坐上车后，檀朗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争取这个项目，除了渡过眼前的难关，也希望趁此机会，让我们公司的技术进行一次突破，这半年来，看似我们发展得不错，还在端午活动中崭露头角，但实际上，我们作为一家彩灯公司，在技术层面是没有突破的，只在创新上进步了。”
“这几年自贡灯会，已经不再是以传统彩灯为主，逐渐加入了高科技，实现了多元化，我们‘大明彩灯’在近年来总是落选，会不会是在技术层面没有满足主办方的要求，毕竟只看传统技术，自贡的彩灯公司一抓一大把。”
“唔…有这种可能。”
明亭努着嘴点点头。“所以，趁这个机会，把技术突破一下，好为十月的灯会招标做准备。”
檀朗正色道。明亭踩油门前，转头看向他，“你这是一箭双雕啊！”
檀朗扬唇，“醉翁之意不在酒，连酒坛也一起要。”
“你对我爸是什么印象？”
他忽然问道。“啊？”
明亭一愣，对他猛地转移话题反应不及，迟疑地说：“挺…挺好。”
“挺好？”
檀朗挑眉。心想：我爸对你评价可不只两个字啊！明亭发动汽车，抿了抿唇，才说：“我跟不少类型的老板都打过交道，你爸属于我最忌讳的那种，就是之前跟你说的‘笑面虎’，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所以在生意场上见到这种人，不好应付。”
“但你爸明显没把真实实力展现出来，估计是碍于你的面子，只展示了顶多两成的谈判水平，如果真要往谈判桌上坐，我肯定被你爸吊打。”
檀朗笑而不语，随即说道：“还好这次不是我妈，不然你更要害怕。”
“你妈？”
明亭想起他曾提到过，他妈妈是一位女强人。“她比你爸爸更厉害？”
她不禁猜测。檀朗点头说：“如果我爸是笑面虎，那我妈就是坦克，比笑面虎还要难攻克，但她攻克别人却很容易。”
“坦克……”听到这两个字，让明亭回想起了她当初在挖檀朗的时候，对他的评价，不由哑然失笑，“果然是遗传。”
“什么？”
檀朗没听清楚。明亭笑着说：“你应该像你妈妈。”
“嗯，我爸也这么说。”
檀朗颔了颔首。明亭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我能都攻克你这个坦克，那攻克你妈妈应该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