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正是人身体最疲乏,睡眠最憨熟的时候。也就是此时,远在京城北边的一座闹鬼荒宅中,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大火瞬间席卷了整个木质建筑,火焰一烧起来就吞噬了半个宅子。 “走水了!”“走水了!”
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继而各家各户的大门都被猛然推开,接连不断有人喊叫,也接连不断有人拿着水桶和脸盆,端了水急慌慌的走出家门。 可火实在是太大了,这宅子又是老宅子,又因为经年无人打理修缮,房梁和椽木俱都朽坏了,如今火焰一烧就噼里啪啦的燃了个气势汹汹,那里是区区几盆水几桶水能扑灭的。 火焰熊熊燃烧,势如破竹,周边百姓全都被惊醒起来。 百姓们面上都带着惶恐和惊骇,不知道这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但也好在烧的是这座闹鬼的宅子,而这座宅子因为不吉利,如今已经有十多年没人居住了。且因为这宅子的主人当初算是这一方的有钱人,修建宅子时特意和四邻拉开了距离,在宅子四周都留了路,没有和任何人家打邻家,好像怕他们这些穷人玷污了他的门楣似的。 当初这操作可没少遭人骂,如今么,如今看着那能容两辆马车并行的宽胡同,众人都忍不住嘀咕起来:“有这胡同挡着,再大的火也烧不到旁人家。”“当初觉得这家人心高气傲,不和四邻共墙能耐不死他。如今我倒是要说,幸好他家没和四邻共墙,不然大家都得倒霉。”
这话可不是虚的,那说的是实实在在的情况。 毕竟大宽胡同就像是一个隔火带,着再大的火也牵连不到旁人。而若是没有这宽胡同,两家直接共墙,那这边失火直接就能烧到隔壁,再从隔壁烧到隔壁的隔壁,最终烧半拉街都是小的,有的甚至能烧半拉城。 不过也好在这家人独,如今只可着他们自己祸害吧。他们这些邻家不受他的害,不过看在他们家也可怜,如今只剩下一个独苗苗的份儿上,给泼上两盆水灭个火,只当是尽了最后的情谊了。 这人正嘀嘀咕咕说着话,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不对吧,我咋前几天听说,这宅子被卖出去了?”
婆子不信,指着说话的婶子说:“卖出去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咋没听说过?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就这破宅子,风水不吉利,二三十年能把一家几十口人克死完,这边还闹鬼,要不是脑袋进浆糊了,谁买这破烂玩意?”
“哎呦喂我的大婶子,这事儿去衙门查查就知道了,那还能作假啊?哎呦,我这会儿想起来了,那天我在衙门口卖烧饼,好似隐隐约约听到一句,说是这宅子被卖出去了。新买家也是命硬的,说是一家子只剩下姐弟俩了。哎呦喂,那姐弟俩别是就住在这宅子里吧?要命了,可别烧死人!”
这婶子大嗓门,她一说周边人全听见了。当即众人就焦急起来,这可是人命啊,那能见死不救呢? 于是,原本已经坐等这宅子被烧尽的百姓,这时候也火急火燎的又端着盆提着桶忙活起来,一盆盆的水泼上去,可对于燎原大火根本无济于事。 就说巧不巧,也就是这时候,天上陡然炸响一个惊雷,然后说话不急倾盆大雨就泼洒下来。 真就是毫无预兆,说下就下,有的老丈活大几十年了,都说没见过这么邪门的雨。 等闲下雨总会刮点风吧,总会降个温,飞沙走石吧?再不行先来两道闪电,再来个惊雷预报一下,这雨可好,倒是也有雷声,但就只那么一道,雷声还没落雨水就落了下来,谁见过这么邪门的事情啊? 雨越来越大,但却丝毫挡不住百姓们火热的八卦的心。 有雨水助阵,百姓们也不忙着救火了,他们结伴在四邻家避雨。一边躲雨一边议论,邪门是真邪门,这宅子里八成真有什么阴魂。 只可惜那买宅子的两个小年轻,你说你置办家业总该四处打听打听吧,结果就这么闷声不响的把这鬼宅买到手,被人狠狠的坑了一把。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总归还能倒手,再把这宅子卖给不知情的外乡人,好歹能减免点损失。如今可好了,宅子在火焰中烧的轰轰烈烈,转眼就只剩下一片荒芜。 众人唏嘘不已,八卦这新房主指定命也不咋好。以后他们可不能和这户人家走的近了,住在这宅子里的人啊,都邪乎着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柳树胡同的桑宅中,桑拧月看着南边天空上的红光逐渐黯淡,直至变成一片黢黑,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她和素锦说:“一会儿李骋他们回来,你问问他们,这火可有牵连到旁人家,可有惊了四邻八家的老人孩子?若有,明天一早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再道个歉,赔个不是。”
素锦应了一声:“姑娘您放心,等李骋回来我就把您的话转告给她。”
嘴上说着这些,素锦心里却忍不住叹气,李叔这嘴就跟开过光似的,他说今晚二更后会下雨,果不其然这雨就下下来了。而且是说来就来,一点磕巴都不打,神的就跟开玩笑似的。 “对啊,我也觉得这事儿神异的很。”
桑拧月接话道。
原来是素锦不知不觉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桑拧月听见了,这就提醒了她,这件事能处理的这么完美,少不了李叔的功劳。 李叔那嘴啊,真就跟开了光似的。本来他们都不信的,因为这天也没闷,也没见变天,它怎么就会下雨呢?甚至就连下雨前一刻,桑拧月都在想,李叔神异了一辈子,可别在关键时候出岔子。 要知道,为了将此事处理干净,他们可是玩了一把大的。不仅要烧书,还要烧宅子。虽说那宅子破了,但地基是好的,只要房梁窗户啥的,好好修整修整,这房子还能住。 可这一把火下去,宅子就彻底烧成黑炭了。还有那么些书,不行,只要一想那些书,桑拧月就控制不住的心疼。 那火放的有点大,若是没点雨水浇灭,这次那宅子指定就被烧的寸草不生。可你就说奇不奇,这雨水说来就来,一点不给人反应时间。 而有了暴雨加持,雨水直接给浇灭了,想来就绝不会牵连到附近的百姓了。 桑拧月想七想八的时候,素锦已经给她铺好床了,催促她说:“姑娘赶紧睡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解决了心头大患,姑娘这次应该能睡个好觉。”桑拧月一边脱了衣裳只着里衣上了床,一边和素锦说:“事情虽说是解决了,可这场灾难真是来的莫名其妙。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到底是谁要故意为难我们姐弟。”
“想不通就不想了,到了该知道的时候,姑娘自然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可只要一想到,背后还有人在算计我们姐弟俩,一计不成许是还有另一计,我又哪里能睡得着?”
素锦闻言也有些愁,但是,总不能因为未来的灾难,这日子就不过了。 素锦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等碰见了事儿,咱们再想办法解决就是,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况且咱们手里这么多人,就是真碰上点事儿,想来也很容易就能解决。姑娘不想这些了,快些睡吧。”
桑拧月睡了,翌日又早早起来了。 而这次她从素锦嘴里得知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就是,鬼宅附近的人家,虽然在着火时有过惊慌,但在得知着火点是那座鬼宅时,众人心里就安稳下来。孩子们大多从始到终没醒过,老人们即便醒了也没被惊到。 第二个就是,事情进行的狠顺利,一切都按照预期发展,若不出意外,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为“藏宝”两个字所困了。 除了这两个好消息外,还有两个消息,说不上是坏是好,但素锦觉得姑娘应该知道一下,因而也三言两语就说了个清楚。 这两个消息中,头一个是,刚起火时,第一个从家里跑出来的百姓,看到有好几个人从鬼宅跳墙而出,他们怀里抱满了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宝贝。 而有人在今天早起循着那些人跑路的方向追过去,结果就从地上捡到了好几本书籍。初时他不确定这是“赃物”,只以为是哪个读书人粗心大意丢下了东西。 但是北城多“贱”人。 这边比之南城的百姓还不同。南城的百姓只是穷苦,但他们是良人。若是那有心气的人家,家里孩子也争气,那他们也能咬牙送孩子去读书。 可北城却多贱人,他们有贱籍。 贱籍指什么?就是指那些做下九流行当的人。如银匠、抬轿、接生、捕蛙、理发、做媒、捉鬼等。 可以说,北城的百姓,大多从事的都是这些说不到台面上去的职业。这边不能说一个读书人也没有,但是少之又少,好比是沧海遗珠。 而书籍又矜贵,是要怎样人家,才能将书籍落的满地都是,还能不回头来找的? 这事儿明显就不寻常啊。 再联想到有人从鬼宅中盗取了东西趁乱逃出,那这事情就很明显了,这书籍明显就是赃物么。 只是从来只听说过偷别人金银财宝的,更甚者是偷人的,可从来没听过偷书的,就问这事儿稀奇不稀奇? 因为这事儿太稀罕,很快闹得北城百姓众人皆知。 也不管这事儿是李骋等人操作的,亦或是别的什么,总归现在全北城的人都在议论,那鬼宅中藏了书,只是歹徒偷书都偷不好,无意中点燃了屋里的什么东西,大火直接就烧起来了。 那鬼宅中不知道多少书籍呢,指不定都给烧没了,这不作孽么? 再有一件事就是,因为知晓鬼宅是被人重新买下的,买主还是一对姐弟,有人担心姐弟俩已经遇害;或是被歹徒们点燃的迷烟放倒了,所以即便火焰熊熊,但依旧有个颇有善心的男子不顾众人阻拦,硬是闯进了宅子中去看了究竟。 结果可好,人没见到,倒是看见了几大箱子书烧起来了。 好几大箱子书啊,上边的箱子被打开,书都烧一半了。那男子想着许是下边的箱子中装的也是书,就顶着满屋子浓烟,硬是踹开了上边的箱子,然后冒着被烧伤的危险,把下边那一箱子书籍奇迹般的抢救了出来。 桑拧月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异一声:“抢救出一箱子书?那书是有字的,还是些空白的新书?”
桑拧月一颗心完全被提起来了,整个人惊的恨不能跳起来。
怎么就出这种纰漏了呢,可真是要命了! “姑娘放心,虚惊一场,那书不是新书,上边有字的。”素锦说起这件事,也心有余悸,“好在李骋他们办事靠谱,把那些空白书籍,全都堆在角落里。靠角落的上边那一排,装的是那些不堪入目的俗语小说,倒是最外边这一排箱子,里边全是精心准备的书籍,里边装的就是那些姑娘舍不得烧的。就说这安排精心不精心?若不是李骋将事情做的尽心完美,那等众人打开那箱子,结果里边都是空白书籍,就问这事儿炸裂不炸裂?”
到那时,想必那些歹人也意识到这是个“局”,那家里不得重新不安生起来。 不过好在李骋做事仔细,考虑的也非常周到,将每个环节都顾虑到了。也因此,北城的百姓翻过那一箱子书籍后,就更确信,鬼宅中放置的都是书,且都是好书,上边有批注的那种,谁要是能有几本这样的书,怕是考中状元都不是问题。 桑拧月嘴唇蠕动几下,问素锦:“这谣言是谁传出去的?”
“反正不是我们的人。听说是衙门的人过去了,然后看了那些书,就说那些批注都了不得。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着,听说不少读书人闻信已经跑去北城看书了。”
桑拧月闻言面色更扭曲了,“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儿呢?对了,那书是咱们家的,不该归还咱们么?”
“现在还不了,因为这被当做是证物给拉到衙门里去了。”
桑拧月闻言有些无语,不过仔细考虑之后,又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灾,而且这是入室抢劫,受损的还是这么庞大的财富,衙门里重视,暂时保存证物,这合情合理。 说完这些,桑拧月忍不住问起那个在火宅中抢救出一箱书籍的汉子,确认他真的没烧伤,桑拧月就和素锦说:“还是应该给些谢礼才是。这是宅子中没人,若有人,想必这男人会救人性命。他品性好,咱们不能寒了好人的心。”
再说了,就单凭那些书,也值不少钱,别人辛辛苦苦给你救出来了——虽然对他们来说没多大用处,但别人救了,心意他们得领,总该再给些金银酬谢才是。
素锦闻言就应了一声,“这事情我记下了,不过我估计少爷若是知情了,应该会当面对人道谢,少爷天不亮就出门了。”“去北城了不是?”
“对。”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主家那能不出面? 若说之前藏书得“偷偷摸摸”,可如今书都被偷了,被烧了,那主家藏书的行为还有什么瞒着众人的意义么? 所以,清儿不仅去北城了,听说还是痛哭流涕、面色如山崩地裂一样从马车上滚下来的。 然后,北城的百姓们又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原来买下这鬼宅的,就是那对在南城将书肆开的风风火火的桑家姐弟。只是不知得罪了谁,也或许是有人单纯看他们不顺眼,于是,就莫名传出桑家书籍有藏宝的消息。 然后这姐弟俩备受困扰,即便在自家宅子住着,也日夜不得安宁。没办法,他们就想出重新买了个宅子,然后将书籍藏到这里,他们也准备秘密搬到这边住。谁料,这书籍才刚从家里搬出来,就被人盯上了。过了没几天,就有歹徒登门盗书了。 就说这对姐弟俩可怜不可怜? 他们做尽了好事儿,被南城的百姓们感恩戴德,可却被歹人烧毁了祖宗传下来的藏家宝。这若是以后下了地狱,不得被祖宗们拍成肉泥啊。 素锦说的绘声绘色,桑拧月听得有滋有味。不过再想想那些被烧毁的书,桑拧月又心疼起来。 她太心疼了,就连早膳都没吃,最后还是清儿从北城回来,听说姐姐没用膳,就硬避着她吃了一碗燕窝羹,然后才和桑拧月说了后续的事情。 后续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毕竟书烧了,宅子也被烧了,直接报官就行。 可报官也不用他亲自往衙门去,毕竟差役们早就在鬼宅处等着了。 于是,清儿把“藏宝”的事情,以及歹徒屡次登门的事情,不得不买个宅子重新安置书籍的苦衷都说了。 他说的真切,让人感同身受。 再来因为事情发酵,北城百姓们都在这么传,于是,连差役们都先入为主的觉得,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儿。 报官的事情很好办,只是后续追拿歹徒的事儿,这多少有些麻烦。毕竟当时着火时已经宵禁了,北城又多是小胡同,歹徒随便找个胡同一钻,谁还能知道他往哪里跑了? 捉拿歹徒的难度比较大,这事儿得慢慢来。 好在清儿也不着急,如今他“急”的是书。 但是那些书籍得作为证物,被保存在衙门。而又有许多读书人闻讯而来,想要看看桑家祖传下来的书籍,清儿“抹不开脸”,和衙门里的人商量过后,书籍便对读书人开放了。 于是,如今就有许多读书人,走了个各种门道,去衙门看桑家藏书了。 而那些书籍都不俗,批注更是能让人惊为天人。于是,读了桑家传书能中状元的消息不胫而走,如今传的满城皆知。 桑拧月听完弟弟的讲述,怎么说呢,整个人都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所以,就这么简单的,他们姐弟俩成了满京城的风云人物了? 就这么简单的,他们的祖上书籍,成为备受推崇的科考必读读物了? 这事情怎么这么荒唐呢? 可更荒唐的还在后边呢。 中午左右,正是用膳的时候,就见哑叔火急火燎的带着小厮来了府里。 桑拧月闻声赶到外院时,还以为是崇文书斋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问了之后才知,确实是出事了,但却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因为北城闹得那些事情传到了南城,他们崇文书斋的书籍被众人疯抢了。 尽管哑叔一再让小厮扯着喉咙喊,“桑家的书籍没有让人必中状元的魔力”“买书还是要看自己的需求,不要盲目跟风”“理性购物,后续不退不换”“书斋中的书和桑家藏书略有不同”。 可任凭小厮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他的。 那些读书人就跟疯了似的,进了书肆后就蜂拥而上往书架上扑去。 有那财大气粗的,才不管你书架上摆的究竟是什么书,对他来说又是否有用,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仅自己抢,还喊着自己的好兄弟们、贴身的小厮们,跟着他一道抢。就唯恐抢的少了他吃亏,到时候考不上状元。 这些人不计较金钱,抢书都是一摞一摞的。然后一边有人往外搬书,一边有人直接给哑叔丢金花生、金元宝。 金花生就不说了,毕竟个头小,一个顶多也就换二、三十两银子,买个十余本书籍。可那金元宝好大一个,那是十量净重的,换成银子得有百余两。然后那金元宝就是一荷包一荷包的丢,看的哑叔头皮发麻,生恐那金元宝把他的桌子砸出一个坑。 能把买书弄成跟进货一样,这样的场景哑叔活了半辈子了,也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买主都是家里不缺钱的,至于那些穷苦学子,或是家资不丰的,看到这一幕你说眼红不眼红? 可这会儿根本不是眼红的时候,他们银钱少,但是他们借了钱来了。买不了百余本,他们还不能买下五六本么?总归他们能买的少,可以好好挑选一下。就不信他们精挑细选的书,还比不上那些人啥都不堪就往外搬的书。 但你要精挑细选? 呵呵,怕是第一行字都没看完,书籍就被人兜头抢走了。 就说这事儿多荒唐啊,可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于是,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时间,原本还秩序井然、书籍排放规矩妥帖的崇文书肆,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盗匪过境一样,被人抢的精光。 甚至就连书肆中贩卖的笔墨纸砚等物,都跟着卖了许多许多,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听人说是,桑家的书能让人考状元,那用了桑家卖的笔墨纸砚,岂不是有了加持,考状元更加有把握? 于是,就在这样非常不靠谱的谣言下,店里的东西几乎要售罄了,哑叔这时候急吼吼的过来,是来补货的。 不过桑拧月听了哑叔如此一说,却断然拒绝道:“哑叔,您是不是忘了,桑家的书都藏到鬼宅那边去了,如今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被烧成灰了。”
清儿附和着姐姐说:“对对对,哑叔,您可不能从桑宅运书出去,要不然我们之前做的局,不是就露馅了么?”
哑叔闻言,被烧热的脑袋陡然冷却下来。 脑子冷了,哑叔也清醒了。此时他就忍不住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老了老了,真是糊涂了。也是被这么快进账的速度迷昏了眼,以至于他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现在哪里是赚钱的时候,现在要把那些歹徒糊弄住,把“藏宝”的事情压下去,这才是最急迫的。 姑娘和少爷为此忙了不少天了,人都消瘦不少。好不容易成功了,差点因为他今天的不清醒而毁于一旦。 不过,眼瞅着这挣钱的机会就这么随风飘走,哑叔也心疼得很。 人这一生能头脑发热的时候没几次,错过这一回,以后不知何时书肆中才有今天这样的盛况。 想想还是很心疼,但哑叔知道轻重。只是叹口气,比划了一个“我听姑娘的”手势。 等哑叔离开后,清儿问桑拧月:“姐姐,我们的书肆真要这么空着么?”
“最起码最近几天要空着。要知道,就是现在去周边书坊买书,也是需要时间的。况且,既然把名声打了出去,咱们为何不尽量挑选些好的书,做实了崇文书肆的能耐,让咱们桑家的书肆生意更上一层楼呢?”
“姐姐的意思是?”
清儿忍不住凑过来问。
桑拧月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这是个好机会,能够让咱们的书肆乘风而上的机会。”虽然“藏宝”的事情一开始很荒谬,也确实给他们带来了许多麻烦和苦恼,但这么一通操作下来,事情总算解决了,而且他们还有了意外之喜。 那就是桑家藏书的名声被传了出去,甚至因此带动了崇文书肆的生意。 虽然这事情的进展有些魔幻,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但也正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平常努力运营操作,都不一定能给书肆带来这么大的曝光度,可如今这些全都来了,且来势汹汹,声势如潮,若不能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她会后悔余生的。 桑拧月将之后该如何经营书肆,又和弟弟好生说了说。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多少做生意的天赋,就连经营书肆,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全靠之前看来的听来的,以及哑叔的帮衬,书肆才能顺顺利利的经营到如今。 但是,清儿看着眼前整个人都在发光的姐姐,忍不住在心里叹说,他是不知道父亲有多少经商的天赋,他也不知道祖上又有多少能人,他只知道,崇文书肆会在姐姐手中发扬光大,甚至有一天,许是会盖过京城这些老牌书肆的名声,独占鳌头。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以前他不敢想,可以后么,有这样嗅觉灵敏的姐姐,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运道,还用愁何事不成呢? 如今是南城,是北城,许是之后就有东城和西城。这就如同将军在攻城略地,如今南城和北城的人都认可崇文书肆,那有一天,整个京城的人都认可崇文书肆,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认可崇文书肆。 清儿从姐姐哪里离开回后院歇息时,还忍不住心中慨叹连连。 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和李骋说了几句,然后李骋心里忙活开了。 他虽然看着憨憨傻傻的,人也实诚的厉害,给人一种非常可靠,非常忠诚的感觉,但李骋本人却是个内秀的人,更是个机灵活泛的人。 他听清儿提起那些书籍,提起多亏了侯爷帮忙,又听清儿询问,那些书籍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他想再买一批,李骋心里就忍不住嘀咕,这那里是银钱能买来的东西? 你以为那批注真就是随随便便一个读书人就能写出来的? 那是正儿八经的,侯爷自己读书时的批注好么? 当然,书籍肯定不是侯爷用过的书籍,而是专门让人誊抄过后运过来的。但侯爷可是中过大三元的,他的学问水平是要青史留名的。侯爷普通的一句指点就能让人受益匪浅,看了他的批注后,读书人觉得受没受益,他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也无怪乎如今北城和南城的人,把残存的那一箱子书籍的捧到了神坛上,那书籍毕竟是有资本在的。 不是说大话,若真有人读完了所有侯爷批注的书籍,不说考状元的大话了,最起码中个进士绝对是小事一桩。 可侯爷的书籍有些可以拿出来,有些却绝对不能露面。做的越多,露馅的几率越大。 所以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更多的书籍是别想从侯爷的书房弄出来了,不过侯爷对清儿公子很是喜欢,若是清儿公子提出来要去侯爷的藏书楼看看,亦或是让侯爷提点教导几句,想来侯爷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