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珂顿了顿,其实她刚刚想吐槽的是川巡。不过既然她俩消停了,自己也没必要挑事,于是心安理得地吃起藕盒,还笑着夸赞道“好好吃”,这种行为无异于在五婶伤口上撒盐。五婶尬笑两声,两个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江川年笑的云淡风轻,不时给林奈夹菜,仿佛是另一个画风。二婶见江川珂是个拿不下的硬茬,继续攻击江川年一家。可林奈最近刚成为林氏集团董事长,事业无可挑剔,家庭关系也挺和睦,夫妻关系也......对了,那就从孩子入手。二婶软和地笑了两声,把目光投向林奈。这种笑声是她挑事的前奏,林奈淡然地吃着碗里的肉,心知该来的总会来。二婶给五婶使了个眼色,先是看了自家儿媳一眼,随后看向林奈。五婶会意,她双眸狭长,眼里迸射出精明的光,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小奈啊,你嫁进江家也有小半年了吧,怎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不能为了事业舍弃家庭哦。”
林奈千防万防,没防到五婶会从这个角度出招。她本想说你自己儿媳也没怀孕,但看着席蕾吃饭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八成已经有了。江川年按住她的手,冷声道,“不关小奈的事,是我暂时不想要孩子。”
二婶叹了口气,一只手插在腰间,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家的主场,另一只手指向自家儿媳,“哎呦,现在的小年轻心里没个计较。你看你二嫂,生了孩子跟从前一样漂亮,现在我身子骨也算硬朗,还能帮着带带孩子。你等岁数大了再生,不仅身体恢复的没有现在快,就是你婆婆也不一定能帮衬上什么......”林奈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这二婶轻飘飘几句话把在座几乎得罪了个遍,先不提江川年会怎么护着她,光是江母就能让她有的受了。果然江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二嫂,平时一双大眼睛总是带着笑,现在眼睛里只剩下森然的寒意,“二嫂这是哪里的话,咱们这个家庭条件又不是请不起保姆,什么时候生没有人照顾?再说了,我生川年的时候年纪就不轻,但谁见到我不夸一句真年轻,话不好说太死的,天伦之乐什么时候享都是享。”
老太爷从不参与这些女人的口舌之争,他默默关掉助听器的开关,世界重新恢复宁静。江川年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注意到祖父的小动作,现在全无顾忌,眉眼微敛,轻描淡写道,“为什么一定要生baby,家里又没有王位要继承。”
林奈和江川珂一齐朝江川年投去赞赏的目光,不仅英雄所见略同,这英雄有话是真敢往外说。席蕾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小腹,心里更多的是对孕妇妊娠纹漏尿的恐惧,而不是期待有个小生命将会在几个月后降临这个家。江父江母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没想到儿子是这种想法,更不知道该站在谁的立场讲话。二婶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秘密,一脸心痛地咋舌道,“川年,你现在年纪小爱玩。等到了岁数,看见人家围在一起给孩子过生日,一家去游乐园,你肯定会后悔现在说的话。”
江川年不以为然道,“难道家里其他人过生日不是过,没有孩子带去游乐园就不好意思玩吗?二婶,不是我年纪小,而是您,”他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不尊敬长辈的话,“时代变了,夫妻关系不需要孩子维系,亲情也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变淡,日子照常过。”
二婶忽然陷入沉默,当年二叔出轨,要不是因为她怀了江川巡,两人早离婚了,哪里还有机会坐在桌上教育小辈。如今两人常年分居,婚姻有名无实,实在无趣。可自己儿孙双全,怎么舍得抛下他们呢。林奈轻轻摇了摇头,人一旦把心系在某一样东西上面,目光就会变得狭隘,自己的天地逐渐缩小,眼里只容得下那样东西。而一直在外闯荡的另一半则不然,他们不仅有家庭,还有事业。他们见过广阔无垠的天地,心里自然不会只装一样东西。这就是分歧产生的开端,交流越来越少,争吵越来越多。最终只会导致一种结局,那就是一拍两散。即使没有分开,也不过是貌合神离一辈子,有什么趣?江川年的一席话几乎戳中了上一辈所有人,他们那时大多是包办婚姻,自由恋爱的很少。一开始毫无感情,谁先爱上对方谁就会处于弱势。直到双方有了孩子,世人称之为爱情的结晶,处于婚姻枷锁下的人称之为无法抛却的责任。江母和江父也不例外,江父不是江母喜欢的类型,江父沉默寡言不善表达,江母活泼热烈古灵精怪。江母一直很痛苦,经常找借口回娘家,为的就是不和江父单独相处。后来因为一次意外,江母怀孕了,她本就不自由,所以不想要这个孩子。江父千求万哄才保住这个孩子,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好转。江母不爱江父,也连带着讨厌江川年,导致江川年在成长中母爱缺失,性格也从活泼机灵变得冷漠无情。江川年痛恨这样的婚姻,也痛恨冷淡的母亲和沉默的父亲。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遭受这种痛苦,久而久之,他再也不想要孩子。五婶见大家都不说话,她瞥了一眼儿媳,只见席蕾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江川崎正小声地说着什么,席蕾闷闷的,没什么反应。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闷,江川年放下筷子,站起身礼貌道,“长辈们慢用,我吃好了。”
林奈有样学样,两人走回房间,一个瘫在沙发上,另一个坐在她身侧,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清冷,“在想什么?”
林奈把头埋进小狗玩偶里,有些疲惫地笑道,“什么都没想,就是有点累了。”
江川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实话,我还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