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月垂眸看了她写的字,八阶双头蛇蛇胆,七阶百足虫,十阶并枝兰……
全是毒物,是靠以毒攻毒吗? 但这毒量下去,别说这些伤者大多是筑基期,便是元婴也撑不住啊。 真吃下去,季长月怀疑,那些人没被毒蛊折磨死,就已经被毒死了。 但玉酌这么上心,总不能是为了毒死他们。 季长月思绪微转,“你准备将毒蛊引出来?”“你怎么知道?”
玉酌惊讶,“你见过这些毒草?”
蛇胆、百足虫不说,光是并枝兰和其它几种毒草,外界根本不存在,只有忘忧谷有。 季长月道:“偶然见过。”
“哦。”
玉酌点头,将纸卷起装进储物袋,提起莲灯,“你们不必守着,没有忘忧谷中人带领,外人进不来忘忧谷,我会安排人来守着这些人,你们回去休息吧。”
她太忙了,一直未休息过,打了个呵欠,又叮嘱道:“谷主闭关,妙意师叔如今是谷中掌事,你们莫要冲撞了她。”
说自己人坏话,玉酌做不出,只能稍加提醒,只希望他们注意一些。 妙意两字一出,季长月愣住,“她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妙意,便是陆栖绫的母亲,那个凡人医女。 她看起来太年轻了,看起来和陆栖绫一般大,以至于季长月丝毫没有联想到两人的关系。 而且,陆栖绫和妙意的相貌并不相像。 玉酌点头,“妙意师叔是有一个女儿,还是云上仙宗的宗主的弟子,据说很受宠爱。”
那人也来过忘忧谷几次,但玉酌那时不是闭关修炼,便是出谷历练,未曾见过,一些只言片语也是从相熟的师兄妹口中的得知的。 妙意师叔母女两人关系好像并不好。 而且妙意师叔的女儿很多年没有来忘忧谷了,若不是季长月问,她可能已经忘记妙意师叔还有一个女儿。 果真是她啊。 季长月道了谢,目送玉酌离开。 书中说陆栖绫的母亲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虽温柔却也并不软弱,反而很坚毅,独自带着女主从偏僻的凡人村落走到中州,被云上仙宗之人救下。 白日的妙意看起来,与书中描述的妙意没有半分相似。 真的是,全乱了。 “妙意是陆栖绫的母亲?”
秦仰声音在身侧响起。
季长月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随意点了点头。 她一点都不想和女主有牵扯,结果却处处遇到与她有关的人。 夜色中,秦仰的眸色深深。 她怎么知道,妙意就是陆栖绫的母亲,好像从未有人提起过。 季长月不管他怎么怀疑,等玉酌安排的人来到药庐后,叫秦仰一起回住处。 两人的房间也紧挨着,季长月没打招呼就回房睡觉了。 她很累。 然而甫一入梦,白日迷心林中稚嫩的童音就钻入脑海。 和白日只能听到声音不同,梦中季长月清晰地看到童音的主人。 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女孩儿,小脸精致仿若天赐,身穿红裙,身上挂满银白色的小铃铛,眉间一抹朱红,与红衣相衬。 她皮肤瓷白,身上却沾了黑色的污泥,此时不顾形象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抓着一枚玉佩。 “阿娘,杀了他们,为阿娘报仇。”声音凄厉,穿透耳膜。 季长月捂着耳朵,想去制止女孩儿的动作,却看到她手中的玉佩。 是如意佩。 她……难道是前辈的女儿。 季长月心中发紧,为何她会入自己的梦?她还未转世吗? 季长月想起当时在赤水河畔,她听到的叹息,身上一直萦绕的感觉。 原来如此,自那时起,小女孩就跟在她身边了吧。 只是她没想到,前辈说的,死去的女儿,竟是如此小的一个小姑娘,看年岁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季长月走到小孩儿身旁蹲下,伸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手却从她身体中穿过。 对,这是梦,她碰不到她。 小孩似有所觉,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季长月,哭的时间太长,她声音沙哑,“你是谁?怎么在这里?你能为我阿娘报仇吗?”
一连几个问题,问的急切,季长月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杀了你阿娘?”
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看着她,“我叫阿棠,我不知道谁杀了阿娘,姐姐,你能帮我找到凶手吗?”
阿棠。 季长月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秘境之中,沈澜华口中的阿棠,会不会是这个阿棠? 季长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小姑娘太小了,怎么可能是沈澜华口中的阿棠。 而且,按前辈所说,她已经死了。 应是执念太深,一丝魂魄留在赤水,没有转生,刚好她过去祭奠小姑娘,小姑娘的魂魄便缠上她。 等梦醒后,念几天往生咒,让小姑娘早日转生。 至于报仇,能杀死前辈之人岂是等闲之辈,且百年过去,仇人应该更强大了,她的敌人本来就多,不准备再多找一些了。 “姐姐。”
小姑娘站起来,身上黑色的泥污顺着裙角滑落,她止了哭意,认真道:“你帮我报仇,我爹爹会报答你的。”
她怕季长月不相信,强调道:”我爹爹是王,有很多很厉害的东西,你帮阿娘报仇,要什么,我爹爹都会给你。”
她爹? 百年间从未来赤水祭拜过她,不是没了,便是忘记她们了,不然小姑娘的魂魄也不会缠上她。 季长月不敢轻易答应,小鬼能滞留人间百年,执念太重,若是她答应了却没做到,完蛋的是她。 季长月手虚浮在小姑娘的头顶,“阿棠,报仇的事不急,我见过你阿娘,她已经转生了,姐姐帮你也转生好不好?这样阿棠或许下辈子还能做阿娘的女儿。”
季长月说着违心的话。 她的阿娘再也没有转生了,但小姑娘执念太重,若是让她知道,怕是会不得善终。 虽只见一面,季长月也不希望她彻底消散。 “不——” 阿棠的声音尖利起来,精致的脸蛋开始破裂,胸腔也出现一个洞穿的窟窿。 “报仇,必须为阿娘报仇!”
“阿棠!”
季长月试图安抚她,却无济于事。小姑娘对报仇的执念超过自身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