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每次接近祭典开幕的时候,岛心的天气都不会太好。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一种劝退了,一些只是看热闹的,在附近城镇看看典礼前的仪式就满足了,会因为这糟糕的天气提前回去,能坚持到最后的,一般都是足够虔诚的。 这也是为什么总祭司并不欢迎所有岛民前来祭典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牧神并不喜欢见到这么多人吧,也许他有社恐。 想要到达祭坛附近的岛民必须受到邀请,或者经过一段时间的轮替才能轮到,而其他人则不必受这种限制。尽管这么做有一点歧视的感觉,但是岛民从未对此规定表达过不满。 小队走了不到一日,开始下雨后便暂时在街边的一家餐馆吃饭顺便避雨,虽然等雨停几乎是不太可能了,但众人仍需要时间休整。 这种餐馆非常的普通,和普通的民房一样,几乎毫无装修可言,但来的人仍然络绎不绝,或是吃饭,或是避雨。 这里的菜都很诡异,都是一些腌制食品,例如说一些豆类或者蔬菜,甚少见肉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主食管饱。店家对此的解释是,这里天气恶劣,新鲜的食品是保存不下来的,附近所有的餐馆都是这样。 不过即便如此,众人也获得了很难得的休息时间,有机会坐屋里吃点热菜确实是挺不容易的。 “嘿,你不要吃点吗?我请客。”麻雀冲着不远处屋檐下看雨的艾因喊道。
“不了,我不用吃饭。”艾因淡淡的回答,眼神并没有从灰色落雨的天空中挪开。
“你倒也不用关心他,他应该是不用进食的。”虽然艾因从入队以来一直非常的安分守己,但亚特从未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也并不希望麻雀对他如此随和友善,从而放松警惕。
“那好吧,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有点多多少少对不起他,想请他吃饭补偿一下。”麻雀看着冷漠的艾因,小声的嘀咕着。
不得不说开始接近岛心后,艾因意外的安分。刚刚加入他们的时候,还会偶尔和松御以及亚特吵吵两句,自从开始下雨,他便几乎一直是这种有点失神的安分状态,以他特殊的身份来说,这样挺好的其实。 艾因就这么一直安静的看着,似乎没有什么比雨水更吸引他了,除了偶尔路过的一些朝圣小队会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这些小队一般少则三到五人,多则十多人,一般情况下是一半的金发本地人,一半黑发祭品。他们冒雨前行,时不时还要跪下向着岛心的位置朝拜。刚开始众人看到这种朝圣小队还有点稀奇,但见多了倒也不怪了。他们信仰的虔诚天人可鉴。 有一对朝圣小队在餐馆门口稍微逗留了一会儿,他们只有三个人,一个金发的本地男人带着两个黑发祭品的常见组合,都穿着雨衣,冒雨赶路让他们憔悴不堪,和大多数匆匆过客没什么区别,甚至没有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力。 意外的是,艾因突然上前把他们拦了下来,非常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稍微闲聊了一会,就邀请他们进屋里坐。在麻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艾因拦下的这三个人就已经坐在了他们对面。 “随便吃,算我的。菜不够就再加。”艾因笑眯眯的对它们三个说。
他们三个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对着桌上的菜开始扒拉,看得出来饿得不轻。本来以为最多算上艾因也才四个人的分量,这突然又多了三个人菜确实是不够吃的。 “他这是……”亚特已经绷不住了,想去和艾因讲讲道理,却被麻雀按住了。 “微笑,微笑。”麻雀确实一直在微笑,只是看得出来她的笑容也是挤的。
“我倒是无所谓他做什么,就是我也确实不明白他要干嘛。”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松御疾羽倒是淡定得多。
他们三个吃的有够快,看麻雀他们三个不吃了,甚至把他们碗里的也给捞了过来吃了。要知道这可都是腌制菜品,看他们的吃相倒是完全不怕齁的样子。 “要不要闲聊一会?现在还早,再吃一会,等下再赶路也来得及。”艾因笑眯眯的在麻雀他们旁边挤了挤坐下,但说的话却是给那三个朝圣小队的人说的,完全没有打算解释这情况的意思,还顺便给他们额外要了两个菜。
“那倒确实,确实还早,闲聊一会也不错。”带头的那个金发男人点点头。
两个人开始废话,从之前的天气聊到现在的天气,从家乡的饭菜聊到这里的饭菜,从家里几口人到村子里几个祭品,再到为啥选中了他们来参加祭典,最后再到这顿饭菜咸不咸,全废话了一顿,可以说非常的无聊。 两人正聊着呢,艾因突然沉默不语了。由于本身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聊,废话又多语速又快所以显得热闹,艾因一开始不讲话,气氛瞬间尴尬尴尬的冷场了起来。 不过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之间艾因站了起来,并没有继续接那个人的话题,而是直接冲麻雀他们挥了挥手。 “结账,走。”这句话明显是对麻雀说的。
虽然对艾因突然的肆意妄为众人的怒气值已经拉满了,但亚特还是乖乖结账,之后几人披上雨衣跟着艾因冲进了雨里,留下了桌前一脸懵逼的三人面面相觑。 “想骂我是吗,实际上我只是为了验证一些东西才这么做。我希望能够让他们完全放松,从而有机会能够进入他们的潜意识。这个计划完全是我的临时起意,所以没来得及和你们商量。如果你们想听我道歉,那么,对不起。”艾因在雨中带头走了一阵,附近没有人的时候便开口讲话。
“没关系,钱什么的都无所谓。所以你不妨说一下你的发现?”麻雀倒是猜得到,但她倒是挺怕亚特和松御疾羽想不开。
“他们,我是说……那些黑毛祭品,不管是在岛心祭坛附近的,还是远道而来的的,他们的潜意识,或是说梦,都沉浸在快乐之中,那是非常诡异的快乐,称之为极乐也不为过。我几乎无法干涉这些感情,因为我对梦境的操纵能力确实是降低了的。这种快乐很难描述,因为实际上以我在岛上多年以来的经验,那些黑发祭品很少能够如此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快乐。”“他们是开心能够参加牧神典礼吗?”
“并不,因为这种快乐似乎有点过头了,说是狂喜都不为过。但这种快乐只在梦中拥有,一旦脱离梦境他们便会恢复正常。当然,恢复正常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们忘记了那些梦,毕竟不是所有人意志力都那么坚定。我觉得这种神奇的现象超越了我的理解范围,也许……这便是牧神的意志。”
“听你说的这么美好我都想试试了,可惜似乎我昨天休息的那一会什么都没梦到。”
麻雀迷茫的挠了挠头。
“你肯定不行,你不是岛民。”艾因又抬起了头看着灰色的天空,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灌进衣服里,眼神是如此的落寞惆怅。
“真遗憾啊……我是岛民,而我却感受不到牧神的爱。”艾因自言自语着,甚至能隐约听出一丝丝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