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宏志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叹息道:“现在雍王出手慷慨,以前是给十两银子路费,现在翻了一倍给二十两,二十两啊!在黑市可以换一百六十贯钱,等于我两年的俸禄,什么时候朝廷也这么慷慨就好了!”
“指望朝廷?”
另一名秘书省的官员沈江南哼了一声,“朝廷只剩下江南和和福建路,加上岭南,要养三十万大军,皇宫里还要养那么多妃子和宫人,会有钱给你当路费?简直是白日做梦!”
“不过说起朝廷的范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雍王如果这次拿下河北,那岂不是十分江山得了其九,到底谁才是朝廷?”
“这还问吗?公道自在人心,谁在驱逐鞑虏,谁在残害忠良,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就在这时,掌柜急慌慌跑来道:“大家当心,梅花卫来了!”
众人立刻不说话了,这时,一名梅花卫将领带着几名手下走进店里,“你们店生意还不错嘛!”
店主陪笑道:“小本生意,不值一提!”
梅花卫将领打量一圈,又走到里屋,一下子愣住了,“哟!你们四位也在啊!”
四人只管喝酒,谁也不理睬他。 梅花卫发现酒楼内都看不到官员了,估计都躲去瓦子里喝酒了,便派将领去各个瓦子查看,果然发现了不少。 这位梅花卫指挥使原本是宫廷侍卫,大部分官员他都认识,他今天已经遇到五拨了。 他见众人不理睬他,干笑一声,“外面这么多酒楼,几位跑这里来喝酒,是在商量什么机密吗?”
徐宏志冷冷道:“朝廷不发俸禄,穷得很,只能来吃点便宜的东西了。”
“那是!我们也好久没发俸禄,难怪大家都来瓦子喝酒,看来我要向上汇报,替大家催催俸禄。。”
这时,沈江南满脸厌恶道:“指挥使还什么事,没事就请便吧!不要影响我们喝酒。”
指挥使打个哈哈,“你们继续喝酒,我是苦劳命,继续巡逻去。”
将领却向店家伸开手掌,店家无奈,只得抓一把铜钱给他,将领手不收回去,意思是不够,店家只得再抓一把给他,这名将领这才带着手下去下一家店铺勒索去了。 众人在屋里看得清楚,徐宏志重重啐了一口,“烂到根子里了。”
他对众人道:“各位,我也决定去京兆,这样的朝廷我不想再呆下去,有没有要和我一起走的?”
另一名年轻官员陆正兴道:“我也准备去京兆,正好我们可以结伴!”
“好!明天我就辞职,你们两位呢?”
徐宏志又问其他二人,“江南,你堂叔在京兆主管提刑署,你不想去投奔他吗?”
沈江南犹豫一下道:“走不走不是我能决定,我家族考虑得比较长远,他们会有安排。”
“可以理解,你们沈家是世家,不一样,不过江南说到长远,我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众人笑问道。 徐宏志压低声音,“这两天你们听到传闻了吗?关于徐相国的传闻。”
“什么传闻,说说看!”三人都凑上前,兴趣浓厚。 徐宏志满脸神秘道:“好像和他儿子有关系,有人在开封府尉迟县发现新任县丞很像徐相公的儿子徐寿。”
“真的假的?”
众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徐相公可是天子的心腹,怎么可能呢?怕是认错人了吧!”
“未必,徐相公就是尉迟县人,而且他儿子已经不在临安几年了,徐相公那么油滑的人,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另一名官员王方叹息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要考虑辞职去京兆了。”
“你母亲不是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吗?”
“坐船去可以,一路坐船到商洛,然后再坐牛车,也不远了。”
四人越说越兴奋,开始商议辞官的细节问题。 .......... 黄州的长江之上,一支船队正劈波斩浪航行,为首是一艘体型庞大的巨船,比万石船还要大上一倍,这是一艘三万石的福船,体型之大,堪称天下第一船。 这艘巨船是郑统全专门送给陈庆的礼物,三万石的福船船壁厚实,用的都是最上好的船料,最好的工匠,耗资十万贯,建造了整整五年时间。 它一露面便被称为王船,不仅体型最大,最坚固结实,一般船只去撞击它,只会自取其辱,而且它还装配了八架中型投石机,可将火球和火油桶精准投掷到对方船上。 这艘船的构想出现在郑统全脑海里时,就是为雍王陈庆打造的,虽然它并不奢华,没有铺金砌玉,但它却异常舒适。 大船一共分成四层,第一层是三百名亲卫的船舱,第二层是朝务舱,处理公务的地方,第三层和第四层是陈庆的起居之地,除了他和侍妾姚梅外,还有八名女护卫和四名使女。 船夫舱和放置食材淡水的船舱都在甲板下面,一层除了亲卫的船舱外,后面还有大厨房和仓库以及士兵们吃饭的大餐堂。 除了主船外,还有三十艘万石大船前后航行,运送着三千士兵以及三百匹战马。 三层的起居舱内,姚梅坐在窗前欣赏北岸的风光,一座座灵秀的青山让她赞不绝口,她从小在塞北长大,后来又来到京兆,见到的都是辽阔的草原、雄伟延绵的大山,见惯了各种粗犷冷峻的北国风光。 第一次来到南方,见到南方的江山,或俊秀、或温婉,或青翠欲滴,像一座座精致的盆景,让初识南方的姚梅惊叹不已,着实把她迷住了。 在船舱另一侧,陈庆坐在桌前全神贯注提笔在地图上勾勒、推演、思考。 这次攻打河北路,他考虑从四路进攻,一路走河内,一路走滏口陉一路走中原白马渡,再一路就是海路。 当然,这四路的重点是滏口陉和白马渡,另外两路只是辅助。 牛皋统领五万大军出滏口陉攻打相州,杨再兴率领十万大军走白马渡过黄河,而河内有两万军,由副都统王铎统领,海路有三万军,由汤怀和老将张公裕统领。 这就是二十万大军,然后陈庆再亲率二十万大军为后军,驻扎在山东路德州一带,兵指大名府,以牵制住完颜昌的主力。 一共四十万大军,陈庆放下笔,这一次他志在必得。 .......... “什么!萧山县纸坊失火,烧死了八人?”
王牧腾地站起身,突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这几天正准备将报纸的印刷量从五万份增加到八万份,以保证百姓对收复河北的热度和关注度,让大家从内心认可雍王。 这就意味着他纸量要增加,油墨要增加,字模要增加,工匠要增加,却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最主要的供纸坊,萧山县纸坊居然失火烧毁了,这简直是给他的迎头痛击。 管事躬身道:“消息确切,但.....” “但什么?”
“但纸坊管事说,现场找到了好几只火把,怀疑是人为纵火。”
“砰!”
王牧一拳砸在桌上,他立刻明白了,《京兆》刊登收复河北檄文引发临安和江南地区轰动,让某些势力的仇恨按耐不住了。 他之前就担心他们会报复,果然来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我们仓库里的纸张存货还有多少?”
“照目前的印数,还能支撑七八天,其他油墨之类也差不多。”
王牧想了想道:“你去其他几个纸张工坊,交代两件事,一个请他们最大程度造纸,有多少我买多少,再一个就是注意保护工坊,尤其是夜间。”
管事忧心忡忡道:“馆主,我就担心其他工坊不肯供纸给我们了。”
“为什么?”
“他们肯定怕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再被人放火,再说,他们给我们供应量也不大,他们肯定不会冒这个风险。”
还真是这么回事?同行之间,各种内幕消息隐瞒不了。 王牧负手走了几步道:“这样吧!你给他们说,我承诺保证他们安全,只要他们肯大量供应纸张,我保证将来他们会获得更大的生意,如果他们不相信,我再去和他们谈,我现在去找胡特使,请他出面警告放火者!”
“我明白了,我就去和他们谈!”
管事行一礼走了,王牧沉思片刻,他也披上外袍,匆匆去找胡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