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平海这次见了个老熟人。一个不喜欢社交,更不喜欢被人打扰生活节奏的孤僻独居人士。他盯着对方谴责的眼神,举手做投降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过来找你,正事儿。”
杨鄂瞥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时解释道:“你找我那么多次我都没有回你,是因为我做了个手术,上个月才出院。”
“什么?!”
池平海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杨鄂摆摆手,“都五十多了,身体有点毛病正常,你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
“要不你还是住到城市里吧?这深山老林的出点事真救不了。”
“啧,救活做什么?都这个岁数了该死死。”
杨鄂嫌弃的说道:“这次什么事?你家小孩?”
“是的,芯芯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总担心会有人伤害她。”
“从你跟我发的那些消息来看,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你现在的担心也就一般父母担心子女的心理,没什么好说的。”
穿着荧光绿和花短裤的男人靠在沙发背上,一副丧丧的样子,“当年就劝你单身,你看我,无事一身轻。”
三十岁之前就赚够养老钱,物欲不高,自己种菜养鸡鸭什么的,一件衣服只要不烂就一直穿,一年下来也就花点利息。遗嘱都立好了,亲戚什么的别惦记,他死了都是池平海家的。一些机构他信不过,干脆给好友。“……真对不起我做不到。”
池平海一直很尊重朋友的决定,杨鄂二十几岁的时候还吐槽亲戚朋友不相信他会保持单身,说最多到四十岁就会成家,找个女人生娃延续下一代。然而这会都54了,还单着,一个人过得特别潇洒安逸。“接受你的道歉。”
杨鄂翘起二郎腿,“你儿子那么多那么有能耐,肯定能照顾好你家的小公主,所以你这个半条腿进棺材的还是歇歇吧。”
“你当年做心理医生的时候真没人打你?”
“呵,搞笑,别质疑我的业务能力,对病人和对你能是一个态度?”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那当然,要不然能让你上山的时候给我带米和饲料?”
不怎么见面,淡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池平海叹了口气,“我要是控制不住焦虑呢?最近做梦都是女儿被人带走。”
“被你未来女婿带走?那你放心吧,二十年后就能实现。”
“……你真会说话。”
“不然怎么暴富?”
杨鄂看好友还是很焦虑的样子,道:“你先焦虑着,我去抓只鸡杀了。”
“不劝劝?”
“自己爱钻牛角尖就去钻,我没那工夫。”
起身直接离开。池平海跟上去,“你要是有孩子就好了,都不能感同身受。”
“别扯,人带给人的情绪都差不多,顶多就是自己主观意识去分类了,你给我带来的头疼程度不低于那些屁孩子,你好意思说?”
“……至于吗?”
“呵,看到一些不成熟的大人我就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不成熟的大人心口被戳了一剑。杨鄂眼明手快的用棒槌啪的一下打晕乱跳的鸡,捡起来就往厨房走,“你焦虑是你的事,别传染给我。”
“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不听。”
他一刀划下,把鸡血用碗接住,“我不是垃圾收纳桶,我要说的已经说了,你还要焦虑的话,只能说你是对自己非常没有自信,对家人没自信。”
“你娃儿被带走这件事是你的心理阴影,除了你自己去主动找出口,不然会一直陷在这样的情绪里,再好的心理医生都帮不了你。”
早就烧好水的杨鄂把鸡扔进桶里,开始浇开水,一会儿准备拔毛。池平海听完后叹了口气。杨鄂放下水壶,无语的看着他:“道理你都知道,就是做不到,所以到我这找骂。”
“你真相了,麻烦把鸡炖的好吃点。”
“吃完记得给钱,农家乐不免费。”
“赊账,等你两只脚进棺材了我再结算。”
“你行,到时候清明记得多少点钱,还有别墅什么的,我听说下面也需要钱疏通关系。”
“听谁说?”
“我自己。”
“你厉害。”
多年未见的好友聊起天来不带停,吃完饭,杨鄂就有一种精神透支严重的颓丧,指挥池平海去洗碗。“下次来带个做饭洗碗的,真累,女人真辛苦。”
他家都是女人干活干的多,下班回来就是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等等,忙完就睡觉,起来就上班,轮轴转的跟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一样。脑海中闪过还住在家时经常看到的画面,做了那么多事情的母亲还要被父亲指责,有时候还会被叫做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成年的时候问为什么不离婚,他母亲竟然说是为了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当时心里的想法到现在都还清晰——扯他N的屁!池平海见他放空,脸上也有不爽的表情,扣扣桌子发出声响,“想到什么了?脸这么臭?”
“想到我那对隔三差五就吵架死活还不离婚,死了还要当邻居的父母呗。”
池平海知道杨鄂家里的事,一时有些无奈。“你女儿现在长什么样了?”
提到这个,池平海瞬间来了精神,开始给杨鄂看女儿的各种视频和照片,疯狂夸!秒变傻爸爸的模样让杨鄂叹为观止,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奴吧。不过好友家的孩子就没一个长得不好看的,最小的这个还特别可爱,“还好长得不像你。”
“你什么意思?”
“长得像你我都夸不出口。”
一小女孩儿像这个傻憨憨,多恐怖啊。杨鄂看视频里的小蕊芯摔跤后也没哭,自己站起来拍拍土,然后跑到池平海身边抱住他的腿,小小声的问可不可以抱抱,说抱抱了,膝盖就不疼了。池平海笑着说道:“这是孩子刚到家头几个月,胆子还小。”
现在已经可以踩着她二哥的背扮演龙骑士的大宝宝了。“啧。”
被小孩可爱到的杨鄂哼了哼,“你这老小子真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