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阮清音把朱钗说得如此珍重,四方不敢怠慢,赶忙去备了轿撵。
半个时辰后,阮清音抵达内务府。 这是整座皇宫的最西边,正逢日落时,血色的残阳劈头盖脸的洒下来,衬得地上的青砖都泛红。 内务府的管事太监得知阮清音来,忙不迭跑过来,帽子都差点掉了,一路扶着到跟前的。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起来吧,”阮清音端着架子,“李公公,本宫心爱的朱钗坏了,你去问问看,何人能修缮。”
李管事双手接过包着朱钗碎片的帕子,打开看了眼,顿时作难。 碎掉的玉怎么复原? 可直接说,又怕惹恼了阮清音,斟酌再三才道,“皇后娘娘,若是您喜欢这只朱钗,司珍坊能做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也不是本宫这只。”
阮清音不满意的拧眉,“内务府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能修缮的吗?”
“这……恐怕是没有。”
李主管回答。
阮清音不信,从他手里拿回了朱钗,“本宫自己去问。”她在偌大的内务府里转了好几圈,几乎每个院子都去了,却没见到嫂嫂的身影。 不安已经浮现在心头。 莫非嫂嫂已经…… 正想着,李主管往前一步,拦着她前头,“皇后娘娘,前面是洗恭桶的地方,实在污秽,娘娘就别去了。”
内务府里,阮清音也就这个地方没去过了。 “洗恭桶的确污秽,不过本宫听说,有些上等宫女和官女子犯了事,也会送去这里,没准他们有这个手艺呢?”
李主管无法辩驳,“的确有这个可能。”
阮清音嗯了一声,保持着端庄威严,搭着四方的手往里走。 才到门口,她便在臭气熏天的人堆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不是嫂嫂又是谁! 人群里,嫂嫂穿着已经发白的宫女衣裳,佝偻着后背,身形消瘦,哪里还有当年那骑在马上,一袭红衣打马球的飒爽模样。 阮清音死死盯着她看,眼眶酸胀得厉害,紧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涩声,“你们都停下来,本宫有话要问。”
李主管跟着吆喝,“愣着做什么,皇后娘娘来了,有事要问你们,赶紧跪下!”
嫂嫂麻木的跟着旁人动作,却在和阮清音视线交汇的那瞬,身子轻轻一颤,怔惘片刻后,将眼底翻涌的那点光亮压回了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她跪下,给阮清音磕头,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阮清音很想去扶,却不能。 隐匿在袖袍里的手死死攥着掌心,极力压制着。 她将自己的述求说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激动,想上前揽下这个差事。 只要能修好这只朱钗,就能永远告别洗恭桶这种脏活累活了。 可修好玉器,简直天方夜谭。 谁也不想因此丢了命。 嫂嫂始终低着头,没做声,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阮清音可惜的叹气,“看来真的没人能修好,罢了,不要了。”
说着,将朱钗连手帕一块儿往外扔。 她算准了力度,不偏不倚打中了嫂嫂的额头,碎玉的裂口锋利,划破了嫂嫂的脸,鲜血汩汩而流。 “你怎么不躲?”
阮清音故作苦恼,“若是传出去,旁人该以为本宫没修好朱钗,拿你们这些奴才撒气了。”
“怎么会呢皇后娘娘,是这个宫女自己不长眼,非要往上面撞的。”
李主管立马讨好的笑起来。
“李公公在旁边看着,自然知道真相,就怕那些不知道的,传来传去,败坏了本宫的名声,李公公,你觉得本宫该如何办?”李主管仔细想了想,突然跪下来,“皇后娘娘体恤宫女,亲自带着受伤宫女回去养伤,实在是母仪天下!”
说着,又拉了拉嫂嫂的衣角,“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
嫂嫂照做,语气却多了几分疏离,“奴婢谢过皇后娘娘,不过奴婢就是个刷恭桶的,实在是污秽,恐脏了皇后娘娘的寝宫,还是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