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喜咽了咽口水,两眼闪过无数难以言说的神色,两腿战战,在护卫们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这小王爷的心思,就如同无尽的水底一般,难以猜测,难以揣摩。他的人已经离开了小院,按照之前的说法,他的人不是去调动禁军了,就是去调动“信王府军”了。比起信王府的信王府军,禁军的名头更大,也更能够唬住人。可偏生这小王爷动用的,是信王府军这个他的私兵。这是小王爷,在彰显他的权势么?王双喜不敢去想太深。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脸肿的像是一个猪头一样的郭聂,王双喜战战兢兢如同鹌鹑一般说到:“王爷,草民的靠山,是陈留县尉黄不宁。”
“他是隐相大人府中后厨管事的族弟……”将自己的靠山名讳和出身说出来之后,王双喜反而松了一口气。听着王双喜的话,赵榛点了点头。这见过大风大浪的,终究和郭聂那货不一样。郭聂干的事那能叫人事吗?情商低,智商也不太高,完完全全的不会做人还喜欢自作主张。问他什么事,支支吾吾半天不说的优柔寡断也就罢了。真当自己打算给这王胖子好好上课的时候,郭聂还想着教自己做事?扫了一眼郭槐,赵榛一字一句道:“郭村长,今日往后,郭家村所有酒水都交给陈伯去贩卖。”
“等陈伯来了,你跟他商议一个定价。”
“孤,要五成净利。”
“另外每三个月,郭家村所有酿酒师都需要到信王府学习交流。”
“而孤将会担起郭家村日后的责任,不让郭家村的村民被权势所压,也不让郭家村日后会被诸如王双喜之流所欺。”
赵榛也没有问郭槐接不接受。在彻底对郭聂失望之前,赵榛还想着是和郭家村合作,一同谋利。可当发生了郭聂那个事之后,赵榛谈都不想谈了。郭槐不是想让他当郭家村的靠山么?正巧赵榛也需要一批酿酒师来给自己开拓财路。那就直接吞掉整个郭家村好了。就连梁师成后厨管事的族弟手下的手下都敢觊觎郭家村的产业,自己身为王爷,身为如今汴梁权势仅次于皇太子赵桓之下的皇子。说要保一个郭家村,又有什么难的?五成净利,这是赵榛观察了郭聂院中那些酿酒器具,加上自己后世所了解的一些酿酒规则而说出来的数。自己抽掉五成之后,这郭家村的村民们,能够赚到的固然会少一部分,可是同样的他们也将会得到赵榛的庇护。更别提赵榛还藏下了几层用意在其中,全看这郭槐能不能够看出来赵榛的话中意思了。赵榛的话语中毫无商谈的意思,赵榛的脸上,也满满的都是冷意。这一切,都落在了郭槐的眼里。郭槐也不敢反驳什么,更不敢质疑什么。固然说答应了信王爷的条件,郭家村日后的收益会变低,可是同样的,郭家村也会安全不少。至少不用担心,全村都成了给人打白工的。眼中满是埋怨的看了郭聂一眼,郭槐恭恭敬敬的朝着赵榛一拱手道:“王爷说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
“郭家村日后唯王爷马首是瞻。”
“只是……王爷若是接管了郭家村所有酒水的贩卖,那么郭家村此前的渠道,还是否可用?”
“日后新的酒水销售渠道,又该如何制定?”
“陈管事虽然精明,却也终究是分身乏术,总不能陈管事一个人满天下的跑吧?”
“而且郭家村果酒,本就是贡酒,如果全部交由陈管事处置的话,那么贡酒品质不一定还可以保存,若是汴梁怪罪下来,郭家村又该如何是好?”
渠道!这是赵榛给郭槐留下的,需要郭槐去自行发掘的话语中暗藏的坑。郭槐发现了,那么赵榛就会给他解释。若是郭槐没有发现赵榛所有的话里,没有一丝一毫提到了渠道,那么赵榛也不会让郭槐知道,赵榛打算怎么安排郭家村果酒。环抱着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肩膀。赵榛神采奕奕的看着郭槐称赞道:“果然不愧是带领郭家村脱贫的郭村长,果然敏锐。”
“酒水利润如何,跟销量挂钩。”
“而决定销量的,就是酒水本身的质量和销售渠道。”
“郭家村酒水是贡酒,这一点足够证明郭家村酒水的质量如何,在质量没有问题的情况下。”
“这渠道,就是重中之重了。”
“郭家村如今的所有销售渠道,孤要。”
“日后新的郭家村酒水销售渠道,孤自然会派人打通。”
“如今郭家村的酒水,以孤对郭家村商贾们的观察,不过也就是开封府上下以及江浙罢了。”
“要卖,孤就要将郭家村的酒水,卖到整个大宋,卖到整个天下!”
“这一份渠道,郭村长你做不到,你说对吗?”
听着赵榛如同痴人说梦一般的狂言,郭槐喉结动了动,一口口水,被他咽了下去。就如同赵榛说的,想要将酒水卖到全天下,这一份渠道他还真没法子做到。能够卖遍汴梁上下,能够卖遍开封周边数府数道。已然是他的极限了。想要卖的更远,就必须有着强权人物的支持和推广。这也是之前郭槐积极寻找达官贵人充当靠山,让郭家村发财的那些人去汴梁置办房产的主要原因。而如今既然这信王爷打算为郭家村的酒水扩充销售渠道。那么那五成利润,信王爷却也不算是白拿!“王爷说的是,草民照做就好……”郭槐点了点头,应下了赵榛的话。“不过王爷,为何每三个月都要郭家村的酿酒师到汴梁信王府去交流学习?”
“郭家村果酒酿造自成一派,跟旁人交流,也交流不到一块去啊!”
赵榛找了条椅子坐了下去,老神在在道:“果酒么,能够酿酒的果子也就那么几种。”
“所以你就觉得这果酒,没有别的方式去推陈出新了,是吗?”
“汴梁是如今天下第一繁华的城市,也是如今天下工商业最为发达的城市,汴梁的能工巧匠层出不穷,鳞次栉比。”
“只有不断的交流,不断的推陈出新,才能够有进步。”
“一味的闭门造车可不能够让郭家村的产业,发展的更好更快,你说,孤说的对么?”
赵榛主要吧,还是想着让郭家村的酿酒师能够到信王府上去折腾更多的果酒配方配比出来。另外再折腾出来蒸馏酒,折腾出来酒精这些玩意。信王府的酿酒师基本都是宫中出来的,酿出来的酒,几乎都是黄酒。跟果酒的口味,可以说得上天差地别。而且最为离谱的,是他们都是皇室工匠,都是皇家培养出来的人,脑子都跟榆木疙瘩一样,完全不愿意变通,更不愿意听他这个七岁小王爷的。反倒不如外边找的人好用。赵榛既是为了自饮,也是为了日后的盈利,必然需要找上一批能够酿酒且听话的人去留在自己手中。“推陈出新。”
“闭门造车。”
赵榛的两个成语,掷地有声,落在郭槐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的振聋发聩。“是……王爷说的是……还是草民局限了,还是草民格局小了。”
“自打郭家村的酒水名声打出去之后,外边就有很多地方也跟着酿起了果酒,像是湖广,像是岭南那些地方,早先都有人采购郭家村的果酒,可是他们现在却都不采购了。”
“就是因为他们那边的水果更多,能够酿酒的果子也更多,他们有了他们的产品,就看不上郭家村长途跋涉运过去的产品了。”
“特别是质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们更愿意去购买随时都能买到的当地果酒,而不是顶着贡酒名头,卖的比寻常酒水贵上三成的郭家村果酒。”
“难怪……难怪郭家村的渠道断了那么多,这果酒不同烈酒,同一个口味的果酒喝多了,可是会腻的。”
“王爷,王爷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看着郭槐陷入了沉思,陷入了喃喃自语之后,赵榛将目光转向了王双喜。几道身影,从郭聂小院的后院院墙外爬了进来。赵榛的眼角余光扫到了当先一人的模样后,对着王双喜冷声说到:“王员外,你说,等孤的人马到了之后,孤是杀了你,还是带你回汴梁,去见见你的主子呢?”
惊觉了赵榛眼中的冷意,王双喜全身肥肉再是一颤。他想活着,他本就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人。他自然是不想死的。原本王双喜在看到赵榛在问出他的身后人是谁,就没有搭理他,反而是去跟郭槐说话之后,就松了一口气。可王双喜万万没想到,这小王爷的思路,跳脱的如此快速。他的人马,自然就是那信王府兵。王双喜在来郭家村之前,也曾经在汴梁呆了几天,自然知道信王府兵是有着整整一千人的私兵。而且这一千人,还是从禁军当中挑选出来,充当赵榛这位信王护卫的人马。这一千人,必然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咽了咽口水,王双喜的目光随着赵榛的目光转动,看到了默默站在赵榛身后那新出现的几道身影。下一刹,王双喜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指着赵榛身后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人,惊呼了起来。“陈仇?!怎么是你?!你不是贩纸去辽国的商人吗?!你不是被我设计,从山崖跌落了吗?”
听着王双喜的话,赵榛眼带狐疑的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陈美道:“陈伯,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美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轻声对着赵榛说道:“王爷,去年你不知为何非要辽地的辽纸,老奴只得佯装商贾,带着车马去了辽地。”
“途径陈留之时,遇上了热情好客的陈留商人王双喜。”
“在稍经调查之后,得知了这王双喜是陈留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就化名陈仇跟他推杯换盏了几次,并且说了去边境的用意。”
“结果当晚,就被他灌醉,连人带车推下了山崖。”
“要不是老奴武艺尚可,恐怕就见不到王爷了……”赵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出现了原主的记忆。去年确实有一段时间,陈美的左腿一瘸一拐,原身当初还以为陈美是受了什么重伤呢。虽然听不清楚陈美跟赵榛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是王双喜还是声嘶力竭的说到:“大宋和辽人势不两立!王爷!你千万别被蒙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