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鲑——”
狗卷棘刚举起手臂,准备在唇边拉出“拉上拉链”的动作,但下一秒,五条悟就拦住了他的手臂,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狗卷棘嘴角的血痕:“倒也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啦——说起来,你究竟怎么被术式反噬了,明明在宿舍里……” “等等!”五条悟反应过来了:“你该不会违背了入学时立下的束缚吧?”
狗卷棘拒绝回答。 但五条悟偏要勉强:“你想要修改谁的想法?”
咒言术是很万能的术式。 虽然术式效果受到施术者自身咒力的限制,但在能实现的效果上,咒言术近乎于无所不能。 这样的生得术式,自然也会被咒术总监里的保守派们所忌惮。 为了顺利入学,同样,也是为了成为咒术师,而非被咒术师们严加看管的“危险品”,狗卷棘在入学之前,就签订过一大批限制咒言术能力和范畴的束缚。 其中,就有一条束缚是—— 不得已咒言术增添、删除、扭曲篡改他人的意志。 放在具体的情形中,就是说,狗卷棘可以命令其他人做具体的事情,但不能改变对方的思想。 去学习。 ——咒言术会将其变成现实。 变成一个爱学习的卷王。 ——这句话会违背狗卷棘曾经立下的“不能改变他人思想”的束缚,会立刻遭受术式失败的反噬。 而就在不久之前,狗卷棘对苏久言说的“你不是废物”的这句话,就涉及到苏久言的自我认知,好在,苏久言也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是废物,只是情绪上头,一时失言。狗卷棘遭到的反噬并不严重。 “唉,狗卷君真是的,如果你想改变别人的想法,何必自己动口啊,只需要告诉我就好了。”
狗卷棘投来疑惑的目光。 难道,无下限术式也有类似的使用方式吗? 五条悟振振有词:“你亲爱的五条老师,可以打到对方心甘情愿的改变想法啊。”
“鲑鱼。”
他就不应该对五条悟的节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 但五条悟却不打算放过狗卷棘,他没话找话:“你想吃点什么夜宵吗?”
“木鱼花。”
“那你想抽根烟吗?”
“木鱼花。”
“……那你有打火机吗?”
狗卷棘侧目,像是他这类需要使用嗓子的生得术式,平日里,润喉片当饭吃,怎么可能随身准备抽烟的打火机——同伴们照顾他,就连夜蛾校长,都不在狗卷棘面前抽烟。 五条悟显然缺乏这份体贴,白发教师完全没意识到,他这是在唆使自家学生学坏:“这可是限定款雪茄哦,错过了这次,可不会再有下次机会了——” 他说着,夹着雪茄,帅气地打了一个响指。 咒力炸开。 狗卷棘猛然回头。 雪茄顶端炸开了—— 五条悟首当其冲,那猛然的劲风吹得他前额的刘海摇曳翻滚不已。狗卷棘揉了揉眼睛,就在刚刚,五条悟在他宿舍里释放了一发“苍”? 什么情况? 五条悟打算炸飞男生宿舍吗? 五条悟晃了晃手指尖,上面是短短不到半厘米的雪茄屁股,但五条悟非常骄傲:“高速摩擦生热起火,不愧是我,这样高难度的微操也能够实现。”
袅袅白烟升起。 白烟后,五条悟的脸仿佛也沾染了一层雨雾般的哀愁,但这种氛围没能维持十秒,五条悟就猛然咳嗽起来:“咳咳咳,区区雪茄,怎么可能难倒——咳咳咳——” 他眼眶红了。 六眼比狗卷棘的嗓子更加娇贵。 狗卷棘已经不知道,他是该吐槽,五条悟竟然不知道六眼受不了烟熏就去抽烟,还是该吐槽对方竟然没有开无下限术式隔绝烟尘。但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狗卷棘都没法用饭团语吐槽,他认命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浸泡毛巾,最后将毛巾递给五条悟。 毛巾覆盖了那双苍穹般的双眼。 ——但捂不住五条悟的嘴。 他还在嘴硬:“……我真的能抽烟,以前,我和杰逃课时,就跑到另一条的街道的小卖部里面,老板不肯卖香烟,我就偷了他口袋里的烟,和杰分享,比谁吹出来的烟圈更夸张。”
“木鱼花。”
五条老师,这不叫抽烟。 “……” “金枪鱼蛋黄酱。”
如果您很想念夏油杰的话,可以把心里话说给他听。就像是五条悟刚刚过来时所说的,找不到能聊这件事的人的时候,不妨过来找狗卷棘。 他不会嘲笑任何人。 更不可能将这次对话传播出去。 然而,五条悟敷完两条毛巾,人也跟着冷静下来:“虽然我知道狗卷君刚刚肯定想说很多,但我真的听不懂饭团语啊——继续说说狗卷君提供的情报吧。”
话虽如此,在这一瞬间,五条悟依然无法避免地重新陷入过去的情绪中。没有任何言辞,能描述他在看完文档时的震惊,甚至,在那一瞬间,五条悟由衷地产生了一种疑惑:这世界上真的不存在“看穿未来”的术式吗? 他都如此动摇,那对咒术届所知更少的狗卷棘,大概会产生更大的震撼感。 也难怪那家伙如此自信的用“预知”来欺骗狗卷棘了。 真好奇狗卷棘看到“预言”内容时的震惊啊,纵然现在,狗卷棘肯定也会有很多惶恐和不安,想要向老师倾诉……诶? 等等! 他这是在做什么? 狗卷棘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他当着五条悟的面,掏出手机,开始浏览苏久言发过来的文档。 这一幕太过离谱了。 纵然是五条悟,思绪也短暂地宕机了一小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睁大眼睛:“你还没看?”
“木鱼花。”
“这都两天了啊!”
五条悟在收到文档的第一时间,就仔仔细细地、没有错过任何一句语法错误地全部阅读完毕了。他甚至想立刻来找狗卷棘,但他不想引起老橘子们的警觉,在外地装模作样地浪了两天,才飞速杀回了咒术高专。 先前,五条悟还赞叹,狗卷棘的忍耐力比自己更强,有大将之风——没想到是,狗卷棘压根就没看。 五条悟百思不得其解。 狗卷棘怎么做到能忍住不看? “明明这两天也没有任务啊!”
狗卷棘回答说:“腌高菜。”
他这两天在忙更重要的事情—— 付出代价的少女失去了感情深厚的亲人,于情于理,狗卷棘都不可能视而不见。他时时刻刻关注着对方的情绪起伏——虽说,好像情绪更为大起大落的人,是狗卷棘自己。 现在,少女陷入了沉睡,狗卷棘总算抽出空闲时间,来研究这份来之不易的“预言”。 “预言”分为三个部分: 羂索本人。 羂索的计划。 以及和羂索计划涉及到的人和咒灵们。 狗卷棘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一遍,他倒不至于真·完全没看过,毕竟这份文档的写作者是苏久言,而苏久言平日里最常干的事情嘛,咳咳,万一,她在文档里写满了“老婆”,紧接着,又被狗卷棘一键转发给了五条悟……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五条悟生怕狗卷棘找不到重点,硬生生挤过来,在他耳边发出巨大的噪音:“……他竟然说杰会被来路不明的术师占据身体,也太看不起杰了吧,那可是夏油杰啊,他怎么会允乱七八糟的家伙亵渎他的尸身……” “……” “狱门疆封印五条悟的这一段描述简直是胡说八道,那家伙是不是讨厌我啊,但他就算讨厌我,也不该贬低我的实力啊——” “可恶,他绝对在鄙视我!”
“……” 狗卷棘努力忽视一些不该存在的杂音。 忽然,在这个时候,原本大呼小叫的五条悟的声音陡然转为低沉,他幽幽地说:“……这一切都太偏向那位叫做‘羂索’的术师,在这份未来的推测里,他所有的计划都顺顺利利地——可谓是没有任何阻力地成功了。”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 “这家伙……在告诫我吗?”
“木鱼花。”
狗卷棘很想告诉五条悟老师,这种“全世界都针对我”、“阴谋诡计都冲着我来”的想法,很可能只是源于他自我意识过于旺盛的错觉。 但狗卷棘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最起码,五条悟老师被切切实实地伤到了自尊心,他绝对不会允许“预言”实现,遇到了类似的情景,只会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专注,这也许就是改变未来的关键之一。 狗卷棘了解这份“预言”背后的代价,他不会对里面的内容产生任何轻视的念头,只说那些狗卷棘或熟悉或听闻过的名字里,就有夜蛾校长、七海建人、禅院真依、九十九由基、伏黑津美纪…… 死亡。 死亡。 死亡。 触目惊心的死亡。 一个个冷峻的名字背后,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的消逝。 狗卷棘的视线没有在这些死亡上停留太久,咒术师原本就是与死亡共舞的职业,每个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仅仅只是死亡的预告,还不足以在狗卷棘心里掀起太大的波涛。 这一切还未来得及发生—— 也许,这就是“言”送来这份预言的真实用意: 她想扭转未来,而这份心意为了谁? 狗卷棘不做第二人选想。 五条悟以为自己猜到了狗卷棘想要找的内容,他轻声提醒:“狗卷君的话,被两面宿傩砍断了左臂,失去了舌头——恐怕无法再做咒术师了哦。”
几乎是在五条悟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狗卷棘也翻完了全部文档,没有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内容,狗卷棘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点失落的神色。 没了。 这份文档里面,没有任何内容涉及到“言”。 更找不到任何一行字,描述狗卷棘和“言”之间相互纠缠的命运。 她的未来会如何? 会平安吗?会无事吗?会幸福吗? 狗卷棘无从得知。 当然,这什么也不能证明。 这有可能是“言”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她不想透露,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和羂索无关,自然不会在羂索的预言里出现。在这份预言里,就连狗卷棘都只是边缘微不足道的小配角,寥寥几笔,缺少笔墨,相反,几个羂索的疑似棋子反而大放光彩,最恶诅咒师夏油杰,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和京都咒术校长乐岩寺嘉伸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对此,五条悟做出总结:“……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将这份情报里一部分内容告诉大家。”
狗卷棘自然不会产生任何异议。 “虽然那家伙完全错估了我的实力,但也能理解,毕竟在没见过本人的情况下,根本就想不到‘最强’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真实含义——这很合理,很正常,我完全理解,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狗卷棘:“……” 这话您自己听听,信吗? “……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公报私仇,他确实提醒了我很多忽略掉的事情。”
狗卷棘心底微微一动。 他回头看向五条悟,对方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微风吹拂,他那头白发染着星光,竟然显露出某种仿佛神祇俯视人间般的冷峻:“——我忽略了,一直对烂橘子们太温和,他们怕是学会了蹬鼻子上脸呢。”
终于—— 五条老师总算察觉到这个事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