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醒,昨儿兴奋到不知道天地为何物,她翻身,屁股上传来的痛让她嘶了一声,她平躺着,这痛感让她回忆起某个片段,她忍不住把手搭在脸上失声发笑。
躺了半个小时,度清亭起来洗澡换衣服,衣服是昨天那个尤物送过来的。 职业装的风格,金色的衬衫,底下是条笔直的西裤,她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半截手臂,不同尤烬那样禁欲感,度清亭明明白白的浪,有点花蝴蝶的意思。 她捯饬好再看手机,她把她妈信息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现在一排全是红点点。 度清亭清点好包里的卡,推开门从房间里出来,正巧遇到尤烬出门,度清亭站在门口跟她打招呼,尤烬应该没听到,直接进了电梯,度清亭没赶上,她迅速按了往下。 电梯上来俩分钟,度清亭到大一楼奔向大门,司机正好关上车门。 墨色的车窗挡住往里窥探的视线,车很迅速的驶离了,度清亭遗憾的叹气。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想入非非,觉得很反差,白天和夜晚的反差,尤其是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裙子,还挺庄重的。 这一慌神。 度清亭险些忘掉正事儿。 她手机响了,先前朋友江明月打来的。 “你出酒店没?我已经下地铁了,你下楼梯往酒店左侧走,你们那个山庄酒店我上不去。”这个酒店建在山上,能俯瞰附近的蓝海,她坐酒店的专车下来,点开江明月发来的位置共享。 香海在北边,气温不高,28度,风吹着凉飕飕,她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瞧,记忆中的江明月扎马尾,不咋留刘海,皮肤比较黑…… 直到有人拍她肩膀,度清亭缓缓认出来,她望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说:“江明月?”
“是我。”
江明月点头。
她笑,“怎么,认不出了?”度清亭先前和江明月是同桌,江明月妥妥的学霸,穿得永远是白色短袖搭一件打底紧身裤,鼻梁上挂着厚厚的镜片,现在眼镜摘了,长发变成了中分锁骨卷。就挺韩系甜美。 度清亭指指她鼻梁,“你眼镜呢?”
江明月眨眨眼睛,“隐形眼镜啊,眼镜戴久了感觉成了眯眯眼。你不会……忘记我长什么样儿了吧。”
“怎么会。”
度清亭看她唇角的小酒窝,“认识的,就是……有一点点,你变漂亮了,一时有些没敢认。”
江明月笑她脸盲,打量着她,说:“你这短发也挺不错,很日系嘛。”
度清亭在国外特地找托尼按着鲻鱼头发型做的,奈何国外托尼大叔get不到日系艺术感,剪得狗啃似的,她在国外多待了俩月回来,现在长到锁骨处,偶尔散着偶尔扎起来。 不得不说女大十八变,当初度清亭就没想到江明月会变得这么漂亮,她还以为江明月会一辈子书呆子打扮,最后成研究人员。 江明月比以前善谈些,身上由内而外的自信,说:“我请你去吃饭吧。”
“我请你吧。”
“别,以前在学校没少刷你饭卡。”
江明月走在前面,度清亭住的地儿就是旅游景点,旁边就是香海,这地儿誉为最干净的海域,泡沫打过来,如一层层厚叠的雪花。 度清亭望着她的影子颇有些迷茫 七拐八拐的,江明月带她到了一家靠海近的音乐海鲜餐厅,给她介绍这里的海胆饺子和海蜇皮,又点两份大鲍鱼。 度清亭坐椅子小心翼翼了些,主要昨天劲儿没散,坐着都痛,她问:“你后面保研怎么样。”
“保上了,估计明年跟导师出国,到时找你要攻略。”
江明月说着。
度清亭啧了声,“恭喜。”江明月看出她眼中时不时的困惑,撩了下自己的发丝,“毕竟成年,经济自由,收拾一下自己准没错,我还想谈恋爱呢。对了,你刚从国外回来吗,怎么没回家跑出来玩了?”
江明白有些明白咋回事了,“因为尤烬啊,你现在还怕她啊。”
度清亭沉默震耳欲聋。 “话说你后来见过尤烬不,还能认出尤烬吗?”
江明月突然问。
度清亭呵了一声,“她化成灰我都认识。”“有这么夸张吗?”
江明月笑。
度清亭说:“她不就那副打扮吗,永远是长袖长裤,黑直发,恨不得把手指头包起来,跟咱们教导主任一个样。”“这么多年以来她居然还这样……hold得住,不过也是,她那样挺美,高三那会儿见过她的人都说好看,就是管你管得严。”
说到这个,度清亭再次想起来她和尤烬相处的那一个月,那一个月跟坐牢一样。 想想都郁闷,她赶紧朝着旁边的海看去,海鸥盘旋在游客头顶,自由又嚣张。 没有尤烬的时候,她整个初中非常自由,家里有钱,成绩倒数也能进重点。 高三冲刺阶段被尤烬教导,日子是真苦。 七八年过去,尤烬那双刻薄的眼睛,以及她长直发和一身封闭性的长衣长裤,度清亭久久都不能忘却,午夜梦回都会以为是鬼,就她那人,拿起棍子戴上眼镜妥妥的教导主任,犀利,咄咄逼人,看谁都像看劳改犯。 “……哦,说起来拿志愿书的时候,她还来过学校。”
度清亭抬眸,“她去学校干嘛?”
“查你成绩吧,她没你账号。听别人说的,非常生气。”
说着,想到度清亭高三后面的日子。 “你后面过的是有点苦。”
高考后面一个月天天咬牙切齿的背书,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 江明月没咋见过尤烬这个人,只是一次周末看到辆保时捷停在校门口,车门打开,一个女人冷厉的侧脸,她表情崩得很紧,一句上车,度清亭把包一甩咬着牙上车,然后车咻一下开走了。 度清亭本来想吐槽一下联姻的事儿,但说累了,没办法从头说起,江明月言语中挺崇拜尤烬的,不会跟她统一战线,说出来也没意思。 想来想去她还是回去跟酒店那个女人说,大家都是姐,怎么差距这么大。 想到那位王小姐。 她心头就泛甜。 指不定装个难受,还能偷个香。 江明月问:“你在这儿待多久?我正好这几天有时间可以带你四处玩玩。”
“四天吧。”
度清亭稍微思忖片刻,说:“你有攻略吗?”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江明月八卦的瞧她,转了两圈,“成,回去给你一份,你有事儿call我,随叫随到。”
度清亭应了声ok 度清亭抢先一步结帐,价格不贵,俩人吃了368,度清亭这俩年在国外挺自由,爱玩但不爱乱花钱,野的很有底线。 就经常有人问她是不是父母管得严。 怕父母比怕尤烬好听。就像她考350,别人非说她考250一样,度清亭都懒得辩解。 吃完饭五点半。 “这边有音乐喷泉。”
江明月说。
“几点?”“六点半的。”
度清亭没什么兴致,她主要惦记着酒店那位,六点该回了吧。 她喝着果汁,拿起来看,墨绿色的,嘿,你猜怎么着今天那女人穿得裙子一个色。 嗅觉上是淡淡的香。 和以往喝的那些只闻着香,到嘴里齁甜齁甜的果汁不同,这种香是来自口舌尖,舌尖能感觉到一种上瘾的清香。 菜单上名字叫“幽深森林”,压根看不到什么成分。 “怎么了?”
江明月也看果汁。
“这个喝起来,味觉都有种幽深的香,不知道加了什么。”“佛手柑、香茅?”
江明月也跟着研究,“就是这个味儿,我先前喝果茶都放这个。”
度清亭很久没喝国内的奶茶了,说:“你去国外自己带茶包,国外饮料很难喝。”
“那你还待这么久,你毕业打算做什么?”
度清亭有个爱好,说出来肯定会被笑成不务正业,她目前在画漫画。 “先玩着吧。”
下午吃饭比较晚,音乐喷泉随着几首老红歌喷出各种好看的水柱,度清亭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可以用来当素材。 七点时间到了,后面没什么玩的,江明月准备先回去了,度清亭送她去地铁站,说:“一起玩的时候,我能多带个人吧。”
“我就说你不是一个人吧。”
江明月八卦的笑,“谁啊?男的,女的啊?”
度清亭不想多说,正好地铁来了,“你上车,之后在说。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答应。”
江明月坐地铁离开,度清亭特地回酒店看过,尤烬还没有回来,她自己懒得进屋,靠着门挨个看江明月发给她的攻略地点。 这地方靠海,去的地方多数是海边,海中心有个小岛,说是新开发的蜜月岛。 她挺期待之后的旅行。 度清亭去一楼找前台,如果二十楼的人回来给她带句话。 前台回:“每天进出的人太多,我们并不能认出来。”
“戴眼镜,特漂亮那个。”
度清亭手压着前台,“姓王,她……是姓王吧?”
看对方茫然,度清亭“嘶”了声儿,旁边前台过来说:“昨天不是她值班的,这样,晚上八点我帮您拨电话。”
“成。”
度清亭在一楼烟酒柜要了盒女士烟,她高中就会抽烟,成年后抽挺频繁,后面偶尔会点一根夹在指尖。 当然是背着尤烬,她没有让尤烬发现过,这要是让尤烬发现了,尤烬一定会用烟烫她屁股。 这盒外国货,香水烟,不好抽,只能闻个味儿,还不如果汁好喝,她闲着无事点着,想到在初遇酒吧那个景,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挺多事儿,当时,是那个女人先看上她的。 因为她夹着烟。 夜深,海边热闹起来了。 远处海上大桥上演灯光秀,海上快艇开出水花,音乐餐厅的驻场唱着英文歌。 当初度清亭英语贼差,跑到国外躲了一个月就能说会道,完全不像考40分的样子。 度清亭点了两瓶冰啤,她下午喝了不少水,这会儿吹吹风,偶尔拿手机拍一两张照片。 她调着手机相机倍率,放大放大。 手指微停,按下快门。 迷离暗黄的灯光下,美女从港口拐角走过来,墨绿色的长裙勾勒曼妙身姿,旁边人正在同她对话,仅一眼,她偏过头,视线定格在拍照人身上,复古的港风浪卷,鼻梁上架着眼镜儿。 海风吹得微微咸。 尤烬从她桌边走过时,手指曲起轻敲她的桌子,就一下,咚得一声,暧昧的简直不成样子。 /// 度清亭在外面吹海风,她在里面吹空调。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故意的,面朝着她入座,度清亭看她交叠着长腿,手中捏着杯子,喝着她今天夸赞的果茶。 镜片后的眼睛还会斜她一眼。 尤烬身边一男俩女,俩女一直在跟她说话,有时候笑有时候严肃,度清亭有点分不清她们是在谈工作还是在闲聊。 “那是不是度清亭?”
尤烬身边的女人说。
坐在尤烬右边的人没听明白,她纯香海人,公司那边交代这几天把尤烬陪好了。 “她认不出来你吗?”苏沁溪不太能理解,“按理说,应该怕你,应该会躲得远远的呀。”
这暗送秋波算什么? 尤烬压根手指在唇上,轻轻一嘘。 度清亭摸出根烟,捏在手心,她还没有抽,尤烬就站了起来,她说:“谁知道呢?”
她提醒其他几个人待会别叫自己尤总。 外面度清亭扫到她起身的动作,没忍住咬了下烟嘴。果然,这个女人喜欢她抽烟的样子,可能这就是她的xp。 那夜里的xp该有多难以启齿。 啧。 她没忍住,嘴里舔了下。 烟蒂苦的。 还没抽,尤烬说:“怎么抽烟了呢?”
“又苦闷了吗?”
度清亭起身跟在尤烬身后说:“是啊,那今天能还跟你吐槽一两句我那个联姻对象吗?”
尤烬站得笔直,带她去朋友那儿坐。 她点头:“可以呀,洗耳恭听。”
加把椅子,几个人让让坐,度清亭和那位香海同事坐一边,尤烬坐在她对面。 之后,在座所有人都听了一下度清亭和她那位联姻对象的恩怨,当然她虚化了“尤烬”这个人的名字。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然后说:“为什么呢,怎么会这样呢。”
度清亭说可能生性八字不合,她那人从小就没朋友,没人愿意和她玩,能和她玩的也不是正常人,还说到她小时候一开始挺喜欢跟尤烬玩,尤烬总看不上她,心高气傲。 “是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坐她旁边许漾点头,“能跟这种人玩到一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度清亭说:“你们看我,我这个人挺聊得来吧,我脾气算好的吧,但,她就是捏软柿子,我把她当朋友,她把我仇人,比如——” 她跟隔壁谁打架,尤烬只批评她,更过分把她提溜回去关上门打手心。 苏沁溪表情复杂,“……额,你这挨打也很正常吧。”
今儿尤烬沏的茶,给她倒了一杯,问度清亭,“那你们谁打赢了。”
“我。”
“真的假的?”
尤烬说,“你小时候都这么厉害?”
度清亭笑,“偶尔也输,输就挨她的骂,说我没出息,也不积口德,你说小孩子打架胜败乃兵家常事是吧。”
“嗯,的确。”
度清亭说:“你们觉得尤……她做的对吗?”
其他朋友没有发表意见,神情复杂,苏沁溪身为尤烬的朋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虫,就尤烬抬眸看她,唇角咧出个笑,很宠溺地看着她,“你说对,我就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肯定是她的不对。”
度清亭说:“我小时候就觉得那样的人不能结婚,不能当老婆。”
“怎么说?”
“我当她老婆被家暴,她要是当妈,孩子容易被打死。”
度清亭想也就是自己皮糙肉厚,抗揍。
“哦,是吗。”尤烬笑。
苏沁溪也笑,“呵呵。”关于小时候,尤烬这里还有另一个版本。 度清亭小时候战五渣,被人打了又喜欢龇牙必报,每天咬着牙一看到对方出现就跑去跟人打架,因为脸盲次次挑衅错人次次挨打,挨打完还理直气壮说:“打的就是你!下次见你还打!”
于是下次见面,又打错人,又挨了打。 只有尤烬出面训她,她才能收手。 度清亭跟尤烬虽然住的近,但岁数差的大,基本不在一起玩,她三四岁的时候才正式跟尤烬熟稔。 那会度清亭刚上学,背个书包兴冲冲跑她身边打招呼,说:“哇,你好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交个朋友吧。”
尤烬穿着学生制服,看她一眼,穿那种白色的蓬蓬公主纱裙,说:“漂亮的是你吧。”
再后来,每天早上等校公交,度清亭都背个小书包跑过来,“哇哇哇,你好漂亮好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尤烬:“尤烬。”
再再再后来,度清亭又背个包,“你好漂亮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啊。”
尤烬:“尤烬。”
再再再再后来。 尤烬:“……尤烬。”
“度清亭,你是不是瞎。”
度清亭哇一声哭了,两个眼睛只放水,“尤烬你是不是讨厌我?”
这样小时候重度脸盲患者度清亭终于记住了她,只是度清亭伤心的是每天一起等车的那么多美女姐姐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穿制服的臭脸尤烬。 苏沁溪看着尤烬。 眼神:都这么恨你了,为什么认不出来你? 尤烬合上眸子, 她再睁开眸子看度清亭,再看向玻璃缸那截香烟,烟已经灭了,她捏着烟蒂又狠狠揉了两下。香烟被捻得七零八落,她弹了下手指。 想说什么?为什么呢? 一切都在这一根烟中。 尤烬坐回去,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微微一笑,看向度清亭的眼睛。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尤烬笑如利剑,很危险,度清亭也看出来了,她挺兴奋的想,她居然这么心疼我,眼神这么撩我,于是,在众人未察觉时,偷偷用运动鞋在桌子底下勾她的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