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说啥呢。”
一听赵军说自己偷别人套子,老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只道:“我背枪来,帮他们杀了野猪,我拿两条大腿不为过吧?”
“这不为过。”
赵军应道,这是规矩,别说拿两条大腿了,拿走半头猪都行。
老头又对赵军说:“小伙子你跟我去,咱俩要看见野猪,就给它打死,然后卸俩大腿,你一条,我一条。”老头说完,见赵军不言语,又道:“就一里多地,走两步就到了。”
赵军一听,离着不远,倒是也行。他是不缺野猪肉吃,但如果能带回验收组去,可以送给马亮。不管自己跟马亮学没学到东西,但人家认真教了,这就是个人情。 这种人情,越是有来有往,就越深。 “那行吧,老爷子,我跟你去。”
一听赵军答应,老头笑道:“那咱们往前面走,穿过那片林子就是。我们大队有个郭老小子,他就在前头下套子。前两天,他赶爬犁滑一下子,把尾巴根子摔骨裂了。他现在上不了山,我寻思帮他溜溜套子。”
“那走吧。”
赵军跟着老头就往林子里走,没走多远,还没穿过林子,就听到前面,传来了野猪呼哧、呼哧的声音。
“别走了。”听见野猪的声音,赵军连忙把那老头给拽住。
老头茫然地看着赵军,赵军这才反应过来,这老爷子岁数大了,耳朵可能有点儿背,他没听见那野猪的声音。 “咋的了,小伙子?”老头问赵军。
“唉!”赵军轻叹一声,笑道:“老爷子,我要再不拦着你,你就撞野猪身上了。”
说着,赵军往前头一指,凑到老头耳边说:“我都听见了,那猪就在前头呢。”
“是么?”
老头闻言,眯着眼睛往前面瞅。
这片林子很密,前面全是树条遮挡,俩人瞅了半天,才看清了那头野猪。 一头一百七、八十斤母猪,被油丝绳做成的套子撸在脖子上,而油丝绳的另一端,系着一棵躺倒的白桦树。 周围的雪,被那野猪扑棱了一片。 看见这野猪,老头瞬间兴奋了,对赵军说:“小伙子,你看我现在就打死它。”听老头这么说,赵军都笑了。第一次看见打猎开枪前,还得交代一声的。 但赵军知道,上岁数人话多。他耐心地对老头说:“行,那您打吧。”
老头嘿嘿一笑,接下来的动作差点亮瞎了赵军的眼。 只见老头把掌中枪一掉,往身前一立,枪口冲他自己。 这可把赵军吓了一跳,刚要上前阻拦,但见老头从胯兜子里掏出个大罐头。 瓶子里,装的全是铁砂。 “我的妈呀。”
赵军都惊呆了。
眼看着老头往枪管里灌铁砂,赵军茫然的道:“哎哟,老爷子,你这是干嘛呢?”“打野猪啊。”
老头一脸纳闷地看着赵军,说:“都到这儿了,不打猪干嘛呀?”
“不是。”
赵军说:“你就拿这个打猪啊。”
赵军认枪,知道老头这把枪比较特殊,能从前面灌铁砂,当砂枪使啊。也能撅开,上子弹。 灌铁砂,是用来打松鼠、野兔、沙半鸡。上子弹,就是打野猪、狍子、鹿。 从一开始,就听这老头说,要打野猪。赵军只以为,他是要上子弹呢。 可没成想,这老爷子竟然往枪里灌上铁砂了。 要知道那野猪皮糙肉厚,你灌铁砂打它,都不破皮,那不玩呢么? 赵军得有两秒钟没说话,怔怔地看着老头,问道:“老爷子,你跟我说实话,你以前打过猎没有。”
“哎哟,你这小伙子。”
老头一听,就不乐意了,只道:“这不是我先头问你的话么?”
“老爷子啊。”
赵军说:“你就别管谁问谁了,我就问你,你打过猎没有啊?”
“你这孩子说啥呢?”
老头一脸的不乐意,说道:“你上我们大队打听、打听去,我老头打多少年猎了。就我头三十年打猎的时候,你还不一定在哪儿呢。”
赵军一撇嘴,又问:“老爷子,那你平时都打啥呀?”
“那可多了。”
老头一边灌铁砂子,一边数道:“灰狗子、跳猫子、沙半鸡,我给你说哈,就我这枪,打这些玩意,一枪一个。”
“哎呀,我的妈呀。”
赵军一下子就急了,但野猪就在不远处,怕惊动那家伙,他只能压低声音道:“打灰狗子、跳猫子,你用砂枪行。打野猪,你还能使砂枪打吗?”
老头被赵军问地一愣,连着眨了三下眼睛,不说话了。 老头就那么看着赵军,半晌无言。 赵军无奈的看了看老头,又叹了口气说:“老爷子,你带刀没有?你要拿刀了,你把刀给我,我墩上刀把,过去那猪捅死。”
“带了,带了。“一提及刀,老头忙往后腰一摸,拽出一把小刀。 这把小刀,有一拃来长,后面还没有刀库,不能墩把。 赵军见状,都被气笑了,只道:“老爷子,你这啥刀啊?”
“扒皮刀啊。”
老头说:“那把猪打下来,咱不得扒皮吗?”
赵军无奈的看了看老头,摇头说:“老爷子,要不咱俩回去吧。”
“咋的呢?”
赵军说:“你这枪打不死野猪,你这刀也捅不死野猪,咱不回去,还能干啥呀?”
“不回去。”
老头眼珠一转,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不回去,便继续往枪管里灌铁砂。
等他灌好了铁砂,把枪一上,面对赵军说:“小伙子,你在这儿看着,我拿着枪过去。”“这可不行啊!”
赵军急忙看着他,道:“老爷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你先听我说。”
老头挣脱了赵军的手,对他说:“我都想好了,我拿枪就野猪眼睛上打。它身上扛得住,眼睛扛不住吧?我把它打瞎了。”
说到此处,老头一手持枪,一手往前一指,颇有指点江山之势,继续对赵军说:“就在这密林子里头,它跑也跑不了多远,一跑它就得撞树。”
“啊。”
赵军一怔,问道:“咋的?老爷子,你是想让它自己撞死呗?”
“说啥呢?”
老头听出了赵军的阴阳怪气,就道:“我给这野猪打瞎了,它跑不了,也伤不着咱们,咱再拿大棒子给它打死呗。”
说着,老头往左右撒摸,看那边折着一棵落叶松。 这棵落叶松折的部分,有两米来长。大概有小臂粗细。 老头儿把那个扒皮小刀递给赵军,对他说:“你看那落叶松,你给它削吧、削吧,等一会儿我给猪打死,你就拿棒子上!”
赵军无奈地看着老头,半晌才问出一句:“老爷子,你是不是姓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