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霸!”
李宝玉冲到赵军近前,拉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句。
赵军直接把李宝玉的手甩开,肩膀一摇,枪自肩头滑下,被赵军抓在了手里。 李宝玉转身,指着他过来的方向,道:“在那边呢。”“你看见了?”
“我看见爪掌印了。”
李宝玉比划道:“那老大的熊掌印,比我鞋印还大出一大块呢。”
李宝玉穿45号鞋,比他脚掌还大,那这大棕熊得八百斤朝上,将近千斤。 而且,还是往少了说! “走!”
赵军一手提着枪,一手撑着一根水曲柳棍,动身滑走。
“好。”听赵军说走,李宝玉顿时来了精神头,可刚出去不远,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了。
赵军去的方向,并不是他看见棕熊脚印的方向,而是回家的方向。 “哥哥。”李宝玉快速往前滑了几步,追上赵军问道:“咱们不去打那熊霸啊?”
“不打啊。”
赵军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这时候能看见踪,那就是走驼子的,说不定猫哪儿去了,咱俩也没狗,过去多危险?”
“这……” “还这啥了?”
赵军笑道:“赶紧回家,休息一宿,明天咱俩上镇里,给兜里大皮卖了。”
“这个好。”
李宝玉听说要卖大皮,顿时喜笑颜开。
一千块钱啊,想想都叫人高兴。 二人一路翻山过岭,还是沿着半个月前发现野猪群的那条路走,路上还是有野猪的蹄子印,但能分辨得出,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并没有发现新的踪迹。 可再往前走一里多地,就是那天被野猪群趟平的那片山坡了。 临近时,自旁边山路拐过来许多野猪脚印,这些脚印中还落着一些猪粪。 赵军停下,使手里的水曲柳棍一捅,发现那些猪粪已经完全冻硬。 由此并不能判断这群野猪过去多久了,但看野猪脚印的痕迹,全都是今天留下的。 “宝玉。”赵军叫了李宝玉一声。
李宝玉正弯腰看着地上的脚印,听见赵军喊自己,他转头一看,就见赵军使手往那山坡上指去。 李宝玉点点头,和赵军一起动身,往坡上滑去。 一路上,二人脚下全是野猪留下的脚印,而且还有不少都是新踪。 他们刚上岗头,还不曾站稳,就听得一声巨响。 轰! 对面大山上,似有火光一闪而逝,轰鸣声在四周回荡。 只见对面山岗,雪烟漫天翻滚。 嘭!嘭!嘭…… 紧接着就听枪声不绝于耳! 刚开始几枪,尚能分辨,但三枪之后,只听枪声连成一片,交杂在一起。 对面那道山岗,就如一条沉睡巨龙,此刻已苏醒过来,像是巨龙翻身,整道山岗翻腾而动。 赵军知道,那不是山在动,而是有无数只野猪在那道岗子上奔跑。 这些野猪,从山头跑下,起伏不停,一直跑到山根。 一头头猪追着一头头猪,人离远了看,看不清野猪群,视觉上以为是大山在动一样。 “哥……”李宝玉一手抓着赵军,一手不断地向对面指点着。 赵军拿着枪,却不曾将保险拨开。 太远了! 只能隐隐看见有猪在跑,但却看不清楚个数,看不见个体。 但他看到了,似有一个身影,比前前后后那些,都要高大许多。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那山岗才停止了翻动,枪声也随之而停,天地重归宁静。 李宝玉呆呆地看着对面,那已然恢复宁静的山岗,一只手仍抓着赵军的棉袄袖子不放。 赵军无奈地拍了他一下,李宝玉这才回神,转头看向赵军,道:“哥哥,咱们过去看看啊?”“不去了。”
赵军摇头,说:“他们没打着。”
“你咋知道?”
赵军道:“我看见那大猪了。”
“啥时候?”
“就刚才。”
“我咋没看见呢?”
赵军不再和他废话,一手掐枪,一手撑起水曲柳棍,道:“追上去就知道了。”
说着,赵军飞快地向山下滑去。 两座山,在山根延伸有一处交汇地,赵军、李宝玉从这里向东,就看见那一溜慢坡上的雪,全都被野猪群给踏实了。 无数的野猪蹄印重叠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在那雪地上,隐隐能看见丝丝鲜红,这是有野猪受伤了。 被野猪群踩踏过的雪,异常地光滑,赵军和李宝玉踩着滑雪板能在上面飞速的滑行。 可赵军突然把手中水曲柳一撑,整个人停了下来,回身望着刚才有人打枪的那座山。 赵军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举枪朝天,打开保险开了一枪。 嘭! 远处那高山上,赵有财、李大勇、王强、林祥顺隐隐听见枪响,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赵军开枪的方向。 “这是……” “坏了!”
正在抽烟的赵有财一拍大腿,慌忙起身,道:“可别让人捡了便宜!”
“姐夫。”
王强道:“追呀?”
赵有财望着远方,停顿了足足两秒,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这还追啥了?回吧。”
下山这条岗子,足有二里多地,而那打枪之处,距此更远,等他们赶过去,怕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几人都知道不追是对的,但不追却不甘心啊。 今天,这一行四人一早就进了山,林祥顺开着车,赵有财抱着枪坐在副驾驶位上。而李大勇、王强,只能蹲在后面那没棚的车厢里。 汽车进山以后,一直来在那天赵军、李宝玉看见无数野猪脚印的北坡前,四人从汽车上下来,径自来在山坡下察看。 他们来得比赵军早了足足五个小时,那些野猪留下的脚印都是新的,散落在各处的猪粪还未冻硬。 这些猪,刚过去不去。 “大哥!上岗子啊?”
李大勇手掐猎枪,向赵有财问道。
赵有财不曾答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王强,问他:“强子,咋说。”赵有财、李大勇、林祥顺都善打狗围,而打溜围,就得看王强的本事了。 王强笑道:“跟腚追,那得追到啥时候啊?上车,绕到背面坡看看。”
四人又回到车里,林祥顺发动车子,往南坡绕。 但这山里的路,不是都能通车的,绕到西边时,林祥顺便将车停在积柴道上。 四人下车,往南面兜了小半圈。 等来在南坡时,四人都不用去看那南坡,因为在南面这座山上,漫坡全是野猪留下的脚印。 这群野猪,从北山下来,又上了南山。 王强道:“上车,继续堵!”
这次,其他人连个反对的都没有了。 四人又上车,往那边绕行,但开出一段距离,还是得下车往这南山的南坡下走。 等到了南面,发现这边没有野猪留下的脚印,这就说明那群野猪都在这南山之上。 “上山!”
赵有财掐枪,一马当先,大步往山坡上走,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这座山,可比刚才那座山高。 山上大雪过膝,赵有财走了不出五百米,就被李大勇追上了。 李大勇道:“大哥,我开路。”“嗯。”
赵有财应了一声,没有反对。
李大勇身高虽不如他儿子李宝玉,但也在一米八五左右,在这年头实属罕见。 他腿长,一步步走在前面,其余三人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要省力许多。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四人简单拢了堆柴火,把赵有财早上蒸的粘豆包拿出来烤着吃。 他们和远在十三、四里地以外的赵军、李宝玉,几乎是同时开饭。 就着咸菜条子,四人简单地吃了一口午饭,吃完饭又休息了十几分钟,趟雪把火压灭,便继续往山顶赶路。 快临近山顶时,王强叫住了李大勇,他从队伍最后面来在最前面,小声说道:“我在前面,你们慢点跟,轻点。”其他三人也不说话,只是点头。 王强便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又往上走了四、五百米,王强突然把右手往后一推。 赵有财等人全都停住身形,微微躬身,四人身上都穿着白大褂,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过了约有半分钟,王强那只手往上一挑,他先缓缓地抬身向上。 赵有财等人屏住呼吸,慢慢地往上移动。 再向上约百十来米,王强又停住了,但却连连招手,示意三人向上。 三人继续往上,来在王强周围,小心翼翼地往上看。 只见大约百十米外,全是野猪! 大炮卵子、老母猪、黄毛子,野猪群,当真是一望无际。 赵有财看到野猪群,没着急去找那传说中的猪神,而是往左右观看。 要想打这一仗,得先保证自身安危,现在四人都在山坡上,万一一捆麻雷子丢出去,那些野猪都毛了,情急之下慌不择路,奔着自己这面来,那可就坏菜了。 左右两边,都有树。 左前方七、八米处,有棵山核桃树;左后方不到一米处,还有棵山核桃树。 右前方三、四处,还有李大勇右边,也都是核桃树。 这是一片山核桃林。 今年的雪,和往年比起来不算大,如此野猪才能从雪地中拱核桃、橡子吃。 否则雪若太大,拱不出核桃、橡子、榛子,它们就只能去吃措草了。 这片核桃林,想来就是这群野猪放食的地方。 赵有财拍了拍林祥顺,指了指左后方那棵山核桃树,林祥顺一不说话,二无动作,只悄悄往那里去。 赵有财又给王强使了个眼色,王强往左前方潜去。他使的是16号挂管枪,射程最短,必须在前面。 赵有财再从挎兜里掏出一捆麻雷子,伸手递给李大勇,李大勇接过麻雷子,不用赵有财多说,直往右前方而去。 李大勇一走,他右边的山核桃树空了出来,赵有财慢慢移至树旁,躲在树后。 四人各找一棵核桃树,把身体隐藏在树后面。 对,他们找树,不是为了上树。 离得如此之近,人一上树,攀爬过程中必有响动,那么多的野猪,哪会察觉不到? 所以,四人找树,只是为了藏身。只有藏住身子,等猪群冲下时,才能倚树躲避。实在不行,那时再上树也不迟。 这时,因为有树木遮挡,四人才都站直了身子,极目远眺找那猪群中最大的一头。 可是,这个野猪群实在是太大。 野猪太多了,谁也没看到那猪神藏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它此时是坐,还是卧。 李大勇在赵有财前面,回头看了看赵有财,见赵有财向他点头,李大勇一手拿着麻雷子,一手掏出一个火柴盒。 就在李大勇划着火柴的一瞬间,在野猪群深处,一头正使鼻子在挑雪的大野猪,突然扬起头! 它浑身上下,长着黑色的猪毛,而且从上到下,都是硬实的刚毛。 要知道,其他的野猪,两肋、下腹的毛都是细细的软毛。 而它,遍体刚毛! 其他野猪,脊背上稀稀疏疏地长有如针而立的刚硬针毛。 可它,整条脊背,从上到下,全都长着密密的针毛,一根根朝天而立,仿佛背上立了千万钢针一样。 它,一颗猪牙齐根折断,只剩一颗,颜色淡黄,已形如弯月,似那古龙笔下圆月弯刀一般。 它左边猪耳少了一半,右边前腿关节处不规则地向后弯曲。 这条腿,应该折过,又愈合长好了。 在它身上,有些几道伤疤,伤愈后,那里又长出的野猪毛与别处不同,稀疏而更粗。 在它左边肩胛骨后,有个伤口,伤口如洞,不深。 但不深,是因为里面插着半颗猪牙! 这应该是在多年前,与其他公野猪争夺交配权时,那些同类留在它身体里的。 这在野猪的种群里,很是常见。 但不常见的是,它太大了。 它站起身来,周围那些三、四百斤的野猪,在它面前,就像小孩子比之大人。 要说它像小山,那可能是夸张,但真如假山一般。 就像赵军说的那样,它很灵。 灵敏到,当李大勇一划着火柴的一刹那,它就嗅到了那一抹的硫磺味。 它鼻子一挑一抽,发出“吩儿”、“吩儿”声响。 霎时间,漫山野猪,无论是走,还是停,无论是在嬉戏,还是在拱食,它们都瞬间停止了一切的动作,齐齐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