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云兮静静的站了一阵，悬崖顶的风更加强烈的卷起雪花，那一身白衣和着娥凰的身影明明是相伴相随，却又有一种咫尺天涯的遥不可及。娥凰站在轩辕云兮身边一直也没有言语，雪扑在脸上生生的疼，风吹乱了散乱的长发，扬长的发丝仿佛无力的挣扎，一如娥凰此刻的心情，有时候言语是苍白无力的，一如永远解释不清自己的疑点，而他也没办法相信她一样，彼此都不知道彼此最真实的想法，而说出来也不见得能彼此理解。只有现实才是最明显的也最深刻的，他是君，她是婢，他要不要杀她都不是她说了算的，其实无论他相不相信他都可以找个借口杀了她，只要他愿意。娥凰这一低头，留意到轩辕云兮的衣袖上被撕裂的部分，本来的伤口竟然又渗出了些许血丝，加上风雪娥凰担心他的伤口会起冻疮，就掏出随身的手绢，娥凰更多的是给自己包扎伤口的经验，所以不见得有自信做得很好，埋头把轩辕云兮的衣袖拉合在一起，接着用手绢系住，考虑到外观，娥凰把结放在了内侧，这已经是娥凰现下能想到的最好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娥凰做得还蛮有趣的，甚至忘了那些纷乱的想法，最后完结时还像个孩子捏好了一个泥人般笑了笑。轩辕云兮一直都平静的看着娥凰弄完，看懂了她之前的思绪万千和淡淡寂寞，也同样看懂她最后流露出的那一丝童真。对于成果轩辕云兮也没说很难看，娥凰没有针线，所以这样算是费心了，对于这一点娥凰自己也没强求。娥凰收手之后轩辕云兮以一个主子的命令语气说道，“我们先回黄觉寺！”
轩辕云兮很清楚，他又产生了错觉，就在娥凰埋头给他包系的时候，他又把眼前的人当成了她，这种感情继续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两人接着就往皇觉寺回去，这时的黄觉寺已经被数百禁卫军把守，因为大雪封山也没什么人来往，所以不至于引起太大风波，轩辕云兮和娥凰刚到寺院后门就见侍卫去传消息，不一阵长孙鸿就跑了过来看到轩辕云兮就安心了，和其余守卫一起跪拜道，“拜见皇上！”
“起来吧！“轩辕云兮淡淡的说到，没有起伏的声线和着阵阵寒风越去越远，有种说不出的冷冽，就和那冰雪没有二致。长孙鸿起身看到娥凰，微微有些惊诧，但是也没追究，屏退了其余的禁卫，见娥凰还在也不知该不该开口，轩辕云兮只是一脸平静，长孙鸿才单膝跪下去说到，“微臣未能追回先皇，请皇上降罪！”
轩辕云兮一脸平淡冷漠，没有追到，现在他是天，所以追不到也没关系！“你起来吧！朕想先去看看九霄塔！”
说完轩辕云兮就越过长孙鸿直接进了黄觉寺后院，娥凰看了眼长孙鸿也跟着轩辕云兮往九霄塔过，长孙鸿也没多停留跟了上来。轩辕云兮到了九霄塔，那儿早已被禁卫军把守，寺内的僧人都被拦在百步开外，冒着风雪入定般的站在塔前，之前也有些香客之类的人感到好奇，但是因为风雪较大加之禁卫军和寺院僧人的阻止，所以现在都留在厢房之中。轩辕云兮走了过去，守卫九霄塔的禁卫军见是他就要拜，轩辕云兮抬手阻止了，再挥了挥手那些守卫也就给他让开了道。娥凰没有跟着，在守卫外围看着九霄塔，塔身依旧高耸入云，在风雪中看不清是巍峨还是突兀，岿然不动，只有基角的道道裂痕证实了那一场倾塌。轩辕云兮抬眼看着九霄塔顺着塔基的阶梯一步步走了上去，九霄塔依旧屹立在风雪中，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如这场风雪仿佛要掩盖某些痕迹般张扬，却只能是欲盖弥彰。娥凰目送轩辕云兮一个人进了塔，接着就只是等待而已。轩辕云兮步入九霄塔，已经没有烛火的塔内能听到风声的呼啸，塔内每一层都已脱落，木石堆积塔底，整座塔其实只留下了外壳，内部已经全部销毁，这是真正的表里不一。轩辕云兮看了眼堆砌在地上的废墟，这样也好，地宫只怕也在那一阵晃动中崩毁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被埋葬的秘密就这样永远不要见天日就好。轩辕云兮没有再作太多停留走了出塔，长孙鸿站在塔外等着他出来，轩辕云兮见到长孙鸿眉头骤然紧蹙，说道，“黄觉寺的慧能主持呢？朕要见他！”
长孙鸿领命刚叫人去找，差遣的侍卫还没走就见众僧侣已经让开一条道，一个披着袈裟身上还有积雪的老僧已经从众僧侣中走了过来，显然他一直都在，守卫的禁卫军也让那僧人过来了，僧人走到轩辕云兮面前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乃黄觉寺主持慧能！”
慧能双手合掌，表情泰然自若，很有方外之人的韬光养晦之感。“朕问你，为什么朕的父皇会在九霄塔？”
轩辕云兮怒指九霄塔责问到，这件事大概只有这个主持最清楚，而轩辕云兮自然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声音并不大，除了离得近的长孙鸿之外，没有其余人听到。“悔了为了清修悔过而自愿出家，上一任智空主持方丈赐予他法号悔了，也是此意！”
慧能主持依旧惯常的淡泊，长孙鸿也只能认定他不愧是得道高僧而心生尊敬。轩辕云兮继续问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先皇在此研佛！”
对于轩辕云兮愈加严厉的语气慧能依旧平和的回答，“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问出身缘由，悔了师弟是先皇，以及他在塔内清修之事，除慧字辈的贫僧以外，只有师叔那一辈的僧人知道！”
轩辕云兮不用算也知道慧能之上没有几个僧人，但是闻人于凤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才把他约在了九霄塔的，那么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给闻人于凤的？轩辕云兮继续问到，“寺内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轩辕云兮本来平和的声音陡然冰寒，“是谁把先皇在此修行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慧能依旧不为所动的镇定，平淡的说到，“昨夜子时之后，悟嗔师叔突然圆寂了！”
长孙鸿有些吃惊，轩辕云兮也一样，时辰和时机都太巧合，几乎可以肯定是这个人，但看着慧能却一点都不伤心难过，轩辕云兮便问到，“既然是主持方丈的师叔圆寂，为何主持没有一点悲戚之色？”
慧能还是一贯的淡泊，“阿弥陀佛，一入空门六道皆空，生死不过法相自然！”
轩辕云兮点了点头，慧能不愧是得到高僧，出家人是淡漠生死的，轩辕云兮又想到了地宫的事便问到，“慧能主持可知塔内地宫之中的藏经室？”
慧能主持微微摇了摇头，淡定的说到，“守塔僧人一直都是悔了师弟一人，塔内地宫至建成就被封闭没人进去过！”
轩辕云兮的脸骤然严肃，沉声说道“昨夜之事还望主持能继续保守秘密！”
轩辕云兮不排除自己话里的威胁，但他并不怀疑慧能主持的修为，黄觉寺历代主持都是得道高僧，慧能也是德高望重，黄觉寺又是皇家寺院，所以如果不是这次的事轩辕云兮并不担心消息走漏。慧能主持的表情还是淡泊物外，“阿弥陀佛，贫僧只当铭记！”
轩辕云兮微微安下心，这才平和的说道，“既然出家修行先皇自己的意愿，黄觉寺本着佛门广开普度的道理，朕也就不该迁怒！”
轩辕云兮看了眼慧能接着，诚心诚意的说道，“朕一时心急，语气上多有冒犯，还望慧能主持见谅！”
慧能主持依旧是淡淡的说到，“阿弥陀佛，皇上言重！皇上如此宅心仁厚，实为天下之福！”
轩辕云兮松了口气，心底还是敬重慧能，说到，“主持方丈果然是德高望重，让朕敬重诚服！”
慧能也只是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轩辕云兮接着说到，“如今九霄塔业已被毁，这件事也有朕的不是，朕会补偿黄觉寺的损失。朕一定会尽快调集人力财力用于九霄塔重建，为了能尽快恢复九霄塔，工程期间不能受侵扰，所以在塔修复之前，朕将派人看守，如不慎了佛门清净，还望主持不要见怪！”
“阿弥陀佛！”
慧能主持依旧是呼一声佛号，表情淡然自若“皇上有心，黄觉寺寺众僧人自当拜谢皇恩！”
轩辕云兮接着对长孙鸿说道，“长孙鸿你调派人数留守九霄塔，我们马上回宫！”
“是，微臣遵旨！”
长孙鸿接下来调拨了百人留守九霄塔，其余的就准备回宫，轩辕云兮直接从娥凰面前过去，从悬崖那边回来到现在，轩辕云兮对娥凰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多看一眼，仿佛娥凰只是空气。看着白色的身影走远，娥凰心底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孤独，王者本是孤独，而自己该站的位置是哪儿，才能让他不那么孤独？娥凰很快打消了自己的这种想法，这不是她该想的，这些和自己无关，而骨子里，其实娥凰也是孤独，但她却无法相信，她可以让他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