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杯第二杯全部都洒在了地上,他的目光看着墓碑,良久良久以后这才悲叹一声。这样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将军……要是没有君殇,现在的皇上是如何可以步入龙庭的呢?但是现在的皇上已经彻彻底底的将君殇给忘记了,君殇的大名也是被埋藏在了风中,风雨如晦,还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吗?如婆婆看着君殇的墓碑,一边看,一边叹息。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这才伸手在那无字碑上抚摸了一下,盖世功名尚且还有一张纸用来留取丹心照汗青,但是君殇呢,历史对于君殇是不公平的。她想起来那一年霸陵送别的场景,依依惜别中,她没有想过这是最后一次与君殇见面,原来,任何人的任何一次告别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谁也不会想得到的。如婆婆泣不成声,悲伤全部都变成了泪水,一点一点的浸润到了地板上,无字碑给弄湿了……月色好像偷窥者一样,已经将自己的清辉一层一层的涂抹在了眼前的屋子里面,屋子里面一片黑苍苍的,但是接触到了这冰水一样明澈的月光以后,看起来已经美艳绝伦。更美艳绝伦的不是这屋子里面简单的陈设,而是这云榻上雄踞着的一个人,男子趺坐,眼睛微微的闭着,目光低垂,好像一尊心事重重的古佛一样。白云在天,明月在地,焚香煮茗,阅偈翻经,俗念都捐,尘心顿尽。但是秦峰却是丝毫都做不到这个,他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过了很久以后,他正要往前走。他慢吞吞的睁开了眼睛,非容的面色苍白,是那种纸张才会有的已经彻彻底底抽离了生命力的白色整张脸如同明珠生晕一般。手指好似美玉莹光一般,“咳咳——”他咳嗽了一声,眉目间隐然有一股淡淡的怒气,在看到秦峰的时候,大概已经猜测到了秦峰究竟要做什么,究竟要说什么。他品尝有一股文然的书卷清气,但是今天都不在了,他的手好像白玉兰一样,刚刚伸手触碰到了菱唇,一股红色的很凄艳的血渍已经涂抹在了肌肤上,然后那白色显得更加是白的彻彻底底。而红色呢,红的诡冷,红的过分奇异。“你说吧。”
非容张口,望着眼前的秦峰,秦峰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迅疾的握住了旁边的锦帕到了他的身旁,将锦帕给了他,“你看看你,千年浮雪居然还没有作用吗?还是你与我一样也是心事重重呢?”
“秦峰,这么多年了,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存活下来。”
一笑,更显得非容姿容秀丽,那张脸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长发松松的挽起,长睫毛好像含着秘密一样,伸手在自己的唇畔轻微擦拭了一下,“你不会有事情的,有千年浮雪护体,有什么是不可以过去的。”
“秦峰,你要是将我当做兄弟,就请说吧,既来之则安之,你不应该看到我气力不及就一个字都不说的,你不是这样的性格。”
他这样一句话说的期期艾艾,好容易这才说完了。不说,尚且作罢,这一句完毕以后秦峰的脸上立即一种但带那的沧桑与忧伤,“既然是知道我为何而来,我只想要问问你,为何要先后放走了他们,是因为爱,因为那狂热的该死的爱,对吗?”
他伸手,给自己梳流云髻,薄唇微微轻颤了一下,他知道,毕竟秦峰这一次过来,不会那样轻而易举就将所有的东西都说完的,他等着,等着暴风雨的到来。然而,暴风雨每一次到来之前,总是平静的,平静的让人几乎要怀疑,究竟这暴风雨会来还是不会来。“这都是爱,但是有爱,也应该有恨,你与如婆婆都忘记了,君殇大哥是因为什么才是的。”
秦峰气急败坏的看着非容,非容还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墨发,伸手刚刚将云鬓傍边的发丝给梳理了一个整整齐齐。然后,他伸手,握住了水澹生烟冠,正了正,慢吞吞的戴在了自己的头顶,其实,他的内心也是一片飓风呢!目光在铜镜上看着,将那正中央充塞的海棠珠花正了正,然后看着前面的位置。“你……看来你们真的已经全部都忘记了。”
一边整理云鬓两旁那长长的紫玉璎珞,非容一边慢慢的回头,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良久良久以后,这才说道:“君殇大哥是为国捐躯!”
“为国?为什么国!他不过是不巧做了一个亡国奴而已,不巧……不巧啊。”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重重的拍一拍非容的肩膀,但是非容的嘴角有了涌现出来一片细密的血珠。红色的,红的好像一个梦一样。“抱歉,非容兄弟,我知道你心里面也是不好受,你莫要让这个小妖精给迷惑了,要是这一次将她放走了,苏钰就永远不会来了,非容,你醒醒吧。”
他慢慢的回眸,认真的看着叫嚣的秦峰,秦峰的目光望着眼前的非容,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腰际那九孔的玲珑玉带,良久良久以后,这才幽微的叹口气,好像几不可见一样,“你我已经为了这个计划三年没有在一起好好说过一句话了,现在,非容兄弟想要与秦峰兄弟喝一杯,好吗?”
已经很久很久,他们没有这样子称兄道弟了。不错,不错啊!这几年几乎生活的中心语重心还有忠心都是给了君殇,他们一开始是亲密无间的难兄难弟,但是好像有了复仇的计划以后,两个人已经成了一个同盟军,再也没有在一起好好的聊过。“你身体已经这样子,怎可饮酒?”
“人之将死,一杯酒都不能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岂非无趣。”
非容的面色苍白,秦峰不忍心细看,“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商量着做的,但是现在这一件事情,我准备一个人做。”
“料来,你不会将我千刀万剐,对吗?”
他的认真和刚刚还是一样,往前走,在一个博古架之前站稳了脚本,目光透过博古架看着架子上的一瓶酒,是竹叶青。“对吗?秦峰?”
玉带两侧垂下的珍珠流苏在晃动,随着摩擦,有淡淡喑哑的声音,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秦峰逐渐的握住了拳头,但还是一言不发。“喝一杯。”
他将竹叶青握住了,“这杯酒看,已经封存了这么久,你还记得君殇离开军队的时候,你我在霸陵送别的场景吗?多么悲壮,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非容一边说,一边将竹叶青分别倒在了两个被子里面,然后,他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悲痛与惊悸很快就裹挟住了他。“现在,仔细想一想,已经过去了那么就,乌飞兔走,真是不知不觉。”
他的声音变得忧伤了起来,柔然,淡雅。秦峰到了他的身旁,“这壶酒原是要君殇大哥饮下的,但是等了这么多年,他……”“所以,”非容的手颤颤嗦嗦的往前,搭在了秦峰的手掌上,“此事,是我一生一世的心结,我怎会转过头就忘记?我非土龙刍狗,非陶犬瓦鸡,不过已经时过境迁,有很多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