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辉和张跃武在米脂组织开荒,秦昌东主要是负责盯住府衙的一举一动。
秦牧这段时间就和秦家的侍卫到下辖各个县去考察农事,也问询一下各县的老百姓是否领到朝廷的救济粮,能不能吃饱饭,当然这些都是秦牧带人悄悄下去的,没有惊动各县衙。
秦牧考察了一番,不禁暗暗心惊。延安府这些老百姓这几年从没得到过朝廷的救济,相反赋税还比以往重了,秦牧在山东做府经历时就知道,山西陕西灾情严重,光这三年,朝廷就下了两次减免赋税的旨意,而且每年都有救济粮,看来这里的问题真不少,这延安府藏着猫腻哪。
秦牧嘱咐秦昌东,要加强力量,之后还和克鲁那边的塔木见了一次面,让他多搜集些情报和证据,看看这李知府到底藏着些什么。
要论搞情报这一套,塔木这些人比秦牧他们有经验。
很快塔木就安排手下一个汉民叫李山的以送柴为名义混进府里。
李山每天上午从府衙后门进去,送两担柴。看门的老徐头看李山老老实实,也没防着他,把柴放到门房,就让他歇歇脚喝口水,扯几句闲篇儿再走。
几天工夫俩人就非常熟谙了。
这天,李山来送柴,照旧又去和老徐头唠几句儿,还没等说完话,内宅就传来一阵丝竹歌舞之声。
李山好奇地问:“府上有客人?”
“可不是,都待了十多天了,这鞑子,啊,这客人还没走!”老徐头刚顺嘴冒出个鞑子这个词,马上就改了口,可李山却听在了耳里。
不过李山倒是没露声色,嬉皮笑脸地说:“这府里就是气派,我在您这儿屋里一待,就觉得舒坦,这可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强多了,我回去给我爹说,你看府衙的徐大爷那屋子收拾的真精致好看呐,我这辈子都没看见这么好的房子。我爹说要是以后能有机会到府里看看,可是烧高香了!”
“你这小子,嘴像抹蜜了,我这儿有什么好,不过就是比你们庄户多了点摆设,那里院才富贵哪!”老徐头不无显摆但也有些羡慕地说。
“那里院真那么好,我可真想看看,徐大爷您看啥时让我进去瞧一眼,我给您打酒喝!”李山继续拍老徐头的马屁。
“你眼皮子别那么浅,咱下等人就过下等人的生活,羡慕那富贵干什么,看完了心里还不得劲,不是自讨苦吃!”也许看李山顺眼,老徐头倒开导起人了。
李山有些失望,看来混进去不容易,不过还是笑呵呵地说:“徐大爷,你说得对,我想差了!”
“哎,这才对嘛,不过,今天柴房的老张正好有事出府了,你进里院给送过去,从这一直走,到那个廊头往里拐三间门房便是,你可不能瞎瞅瞎看,送完柴赶紧出来,免得冲撞了内眷!”
“好的,徐大爷,我去去就来,不能多待!”李山答应完,兴冲冲地你背柴往里走,不过半刻钟就到了柴房前,估计柴房早就得了消息知道有人送柴,一个粗使丫鬟就直接接了柴火,瞪了李山一眼:“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李山没奈何,只得慢腾腾地往外走。那丫鬟嘟囔着:“花满楼那个香韵儿,你看那个娇滴滴的模样,不过是个歌姬,还像个千金小姐似的,天天还得给她烧水,这柴火都不够烧了,伺候个客人还那么大的谱。”
“没嘟囔了,等那贵客走了,还有她香韵儿什么事儿,你犯得上和她置气!”旁边一个婆子道。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走!”李山刚想再听听她们说些啥,那粗使丫鬟看见他还没走出屋,不禁喝问道。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李山快步走出柴房,又到门房和老徐头打了几句哈哈,然后深深地往里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李山回去和塔木报告了这件事,塔木过来和秦牧商量下,老徐头顺嘴说了鞑子,看来应该是后金人。
陕西这面靠近蒙古,虽然时有战争,但这些年双方打打和和,以前还有过贸易,也进行过奴隶贩卖,所以偶尔看到几个蒙古人倒不稀奇,可一个后金人在知府的府邸住着,还当为座上宾,天天歌舞升平的,就让人费解了。
秦牧再一联想到延安府没有给老百姓发救济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哪?
怀疑归怀疑,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联系,只能继续打探情况。
三天后,花满楼的歌姬香韵儿屋子里来了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出手很是大方,是直接点名让香韵儿陪酒的。
香韵儿好久没看见这么英俊多金的恩主儿了,顿时使出浑身解数曲意逢迎。
公子哥儿喝了一会美酒,就有些醉眼朦胧,瞟着香韵儿戏谑道:“听说你在知府大人那儿很得贵客看中,那客人还是个出手大方的年轻公子哥,不知他比我如何呀,我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比下,心里不舒坦哪,你和我说说那贵客是如何讨你们欢心的,你要是说得好我还有赏!”
香韵儿小嘴一撅:“什么年轻公子哥,就是个外族人,粗鲁的很,要不是看知府大人的面子,我才懒得伺候哪,哪有公子你又有钱又会体贴人。”说完香韵儿往来人身边凑了凑,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公子哥儿神色一僵,旋即恢复过来,笑呵呵地说:“我哪敢和知府大人的贵客比呀,说不上明天你又去府衙哪,还有空搭理我?”
“公子,我听知府大人和那贵客说事快要办完了,过几天就要走了,恐怕我们以后都不用上门了!”香韵儿娇俏地说。
“好,贵客要走了,我也犯不上和他计较,那我就听听你给贵客弹的曲子儿,饱饱耳福算了。”公子哥翘起二郎腿,眼睛眯着往嘴里倒着茶水,一副大爷模样。
香韵儿撇撇嘴,不情愿地唱起了小曲儿。
这公子哥自然也是塔木的人,当天晚上秦牧他们就接到了线报,果然确定了知府内的客人真是鞑子,而且还得到了事情要办完了,这几天就要走的消息。
秦牧和塔木商量,把人手全部调来,十二个时辰盯住府衙,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秦牧和秦昌东两人在傍晚时乔装进了城,住进府衙不远处的一个小客栈,留塔木在城外照应。
二更天,两人穿着夜行衣,从客栈窗户跳出,来到府衙的后门,找两棵大杨树作掩护,盯着府衙的动静。
府衙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快要到四更了,秦牧低声招呼秦昌东:“一会天就亮了,我们回去吧,今天看来没什么收获了。”
秦牧和秦昌东正要起身回客栈,不远处想起了一阵脚步声,两人赶紧趴在树上,一动不动。
“这粮袋子真沉哪,可累死我了,回去可得好好睡一觉,这几天晚上折腾的,我都快成夜猫子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你小声点儿,这不是要干完了嘛,还磨叽个啥,小心让人听见?”一个老者在旁边规劝着。
“这大晚上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害怕谁听见,我不信你现在不累?”
“你这小子,满府里不用别人就用咱们,还不是老爷看得起,觉得咱们是亲信。再说了,每次干完活老爷也没亏待了咱们,那赏银不是够咱们半年的酒钱了,你还满嘴唠叨个啥!”
“那倒是,那倒是,我就是说说,我还巴不得次次这样的好事都找咱们哪。”
“这就对了,快别吱声了!”
一群人说着话就进了府衙后门。
秦牧和秦昌东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走,去粮场。”
粮场是专门装税粮的地方,既包括府衙收取各州县老百姓的税粮,也包括朝廷拨下的救济粮,这几年陕西这儿歉收,估计粮场现在主要是救济粮。
粮场离府衙倒是不远,但是个相对独立的场所,有一个仓大使和十几个衙役在这儿看管着,现在正是天明前人最困的时候,外面也没人看守。
秦牧两人看没人注意,赶紧一纵身跳进了院子。
院子里也没人走动,只有一个房间有淡淡的灯光,还隐隐有说话声。
现在天马上就要亮了,秦牧和秦昌东也没时间再等着,俩人看看周围没人,直接窜到窗户下,用手指蘸着唾液捅开了窗户纸。
屋里两个人正在喝酒,其中一个看起来是仓大使,另一个是后金人。
仓大使举起酒杯醉醺醺地说:“戈尔塔,咱们也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了,都是老朋友了,这次量重的时候可是给你让了大份,你可要心里有数啊!”
“王大使,我怎么能心里没数,这都准备好了!”那个被叫作戈尔塔的后金人说完,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
“啊,好说好说,来,喝酒,喝酒。”王大使拿起银票扫了一眼迅速揣到怀里,然后满脸堆笑地举起杯。
“王大使,还得辛苦你再看管两天,后天晚上就运走!”戈尔塔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王大使道。
“好说,你就放心吧,我经管的好好的,今天就算提前给你践行了!”
“来,干!”
秦牧和秦昌东这时自然明白了,这鞑子是为粮食而来,朝廷给运来的救济粮,没用到老百姓身上,倒是给倒腾到关外,送给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