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挑战(1 / 1)

海外清屿山。秦凝觉得自己浑身热烘烘的,仿佛有暖阳伏在体内,五脏六腑被熨的好不舒服,以至于思维意识都懒洋洋的,仿佛裹了一层轻纱,说不出的模糊迟钝。她好不容易张开双眼,便见一个慈眉善目,身着道袍的老者正俯身瞧来。这老者正是真虚真人,他捋须笑道:“贫道真虚,早年与你爷爷秦长师有旧,你出生时便定下你我师徒之缘。”

听到此番话,秦凝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眼前这个道士要自己拜师。她下意识地抬了抬手,竟有风云涌来。秦凝见状心中一惊,思维立时灵动了几分,终于分明了现状。可这是怎么了?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真虚真人见状,摇头笑道:“你先躺好……那苏澈心急,不分青红皂白,将自己凝的金丹渡了给你,需将身体温养些时日,再配合丹决熔炼为己用,方能恢复如常。”

苏澈……苏澈!对于苏澈,李嘉总有说不出的感觉。他是个乡下穷小子,也是林师祖的传人;他有心入道,却偏偏是宗主和爷爷定下的武宗之主;他在不久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谨慎傻子,现在却让李嘉也看不透。这怎么可能?在终南山之行前,苏澈还伤在自己的圆月锋之下,能有多高深莫测?可自他死而复生后,竟能单凭道法与泉月师姐斗上一二。他才修炼多久?一年?两年?苏澈,你还弱着呢!李嘉这么默默念着,脑中却不由自主浮起两人初见,她肆无忌惮的张扬和他谨小慎微的回避。那时有她和他,还有两个女孩儿。“本小姐一直在照顾你知道吗?”

李嘉想着想着,忽然莫名烦躁起来,本该在心中的话也不由自主说了出来:“哼,苏澈,等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还是只有本小姐才能保护你!”

说罢李嘉攥紧粉拳,进了身前洞中。在她身后,有奇峰,有飞瀑,更多的是绵延至天际的的无尽云海!白云先生抚剑立在云端,一只手掌中却是牛头正瑟瑟发抖着叩拜不已,他听罢李嘉自语,摇头失笑:“有为师助你,胜过终南山几个玄子小辈也易如反掌,更何况小小苏澈?”

言语间,白云先生手中腾起一簇真火,瞬间炼化掌中阴差,仅余一颗冰粒。苏澈忽然怔了一怔,他只觉心中一跳,仿佛灵魂深处多了一点空白,这点空白小的几可忽略不计,眨眼就被填满,以至于他也说不清那一瞬间到底少了什么。冉铭早放好剑弓,打着哈欠道:“吃得好饱……苏澈,你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厉害。赶了几天路,累死了,我先去睡啦!”

苏澈回过神,道:“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再睡,明天开始修炼引星决。”

冉铭满脸倦容,摇了摇小手说:“那对老头老太太整天盼着我上高中住校不用在家,现在可遂了他们的愿,还用打电话?”

“一定要。”

冉铭眼睛都睁不开了,咕哝道:“好吧好吧,就听你的。”

“喂,爸……好了好了,我好着呢,别啰嗦啦,困死了,明天打给你们!”

见冉铭打完电话,沾着床就睡着,苏澈关了房门,上了屋顶,盘膝入定。此刻他体内真元和玄阴鬼煞气都已近乎枯竭,金丹更是黯淡,仅余几枚符箓偶尔闪过一点微光,只有阴阳二气一如既往,不见增减。苏澈深深吸了口气,胸前黑线翠玉坠忽然发出幽幽光晕,天地灵气如百川汇海般缓缓聚来。随着苏澈面上倦色慢慢散去,玉坠光芒又强几分,相应的灵气涌入量和速都有所提升。如此而往数次,玉坠光芒闪耀,仿佛化作黑洞,引动天地灵气疯狂涌入。这还是苏澈苏澈首次全力动用黑线翠玉坠的聚灵之能,然而待到天色发白,他徐徐张开双目,才觉得体内空乏去了几分。苏澈心念动处,一夜积攒的灵气统统被阴阳二气照此下去,或许旬月之间金丹即可恢复如初,可包含了鬼道人百年吐纳和阴界巨万鬼物熔炼的玄阴鬼煞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攒的回来。冉铭睡足一夜,浑身清爽,伸了个懒腰,回想起这几日经历,看了一会儿床边的一弓一剑,目光又转向自胳膊爬到手背,最后汇成的“零”字,呆呆的小脸浮出一丝又是忧虑又有怜惜的复杂神色。“饭做好了,来吃吧。”

听到苏澈的声音,冉铭使劲晃了晃脑袋,笑容再次绽放,于是就重新变成集婉约大气与狡黠明媚为一体的那个姑娘。至此开始,苏澈便每日助冉铭修炼引星决,到了深夜,就独坐屋顶,攒炼真元,不曾懈怠一刻。冉铭日日被苏澈迫着修炼引星决之余,便是练练剑法,不曾出了小院半步,因此小脸一直委委屈屈闷着。如此而往,当冉铭以真气凝练出一点太阴星力时,正好是一个月过去。这日清晨,苏澈待冉铭吃过早饭,将朱阳给的盒子打开,取出一粒赤红丹丸,说:“吃了它。”

冉铭好奇地拿起丹丸,问:“这是什么?”

“这是夺天丹,能让你百脉融通,平增十年功力,直接跃入淬气阶段。”

冉铭虽天赋异禀,先天就有纯阴气,但毕竟炼气太晚,如若投身武道,成就必然有限。这颗夺天丹炼制艰难,更有上任宗主及诸多长老灌注的先天气,增进功力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能重塑根骨,使服用者脱胎换骨,因此以“夺天”为名。苏澈来武宗自然有目的,一是星海剑,再者就是夺天丹了。冉铭接过盒子,眼睛闪亮,忽然说:“一个月已经到了吧?”

“嗯。”

冉铭哼了声,道:“这些天我也看过不少武道收藏的典籍……这丹药这么厉害,是吃了后得闭关好几天的吧?”

这样逆转先天资质的宝贝,整个武宗也一颗而已,服下之后,需静坐运气,至少需七天才能吃尽药力。冉铭引星决刚刚入门,炼出那点蕴满太阴星力的真气实在太弱,炼化药力可能还要久些,苏澈老实答道:“应该要十多天。”

“就知道!”

冉铭白嫩小手拍了拍苏澈胸膛,道:“今天你开场初战,说什么我也得跟着。”

苏澈想了想,提起剑说:“也好,一起去。”

今天很热闹,每天街道都有人走动,隔一两分钟便有车队驶过,完全不同一个月前的清冷景象,那时候横穿整个营地也不过碰到十多个行色匆匆的武宗弟子。比武的地点便是演武场,在营地正中,距苏澈居所不远,两个人并肩悠闲走着,十来分钟就到了。今天果然很热闹,四方演武场的周围坐席中,竟都坐满了人!冉铭愣了愣,扯了扯苏澈袖子:“粗略数数也有上千人了,似乎都是看你打架的,这样万众瞩目的大场面,怎么样,紧张吗?”

“这么些人,场面确实还可以。”

“你倒是镇定。”

朱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说:“你这次的对手是我师侄,武宗末代弟子排名二十三,五岁入武宗,至今已十九年,内功修为与李嘉不相上下,但却能轻易胜之,其诀要全在一个‘慢’字。”

苏澈有林白部分记忆,见识自然不差,他细细咀嚼着那“慢”字的含义,心中就有了几分明白。既然是朱阳师侄,便是出身首脉,首脉重在炼气,其下弟子真元必然浑厚。这人既已入武宗十九年,如此推算,内功至少也是淬气境。而要诀在一个“慢”字,倘若不是一只脚踏入化气成罡的地步,便是领悟了武宗技法中以意蓄势的高深境界。冉铭对朱阳很是没有好感,面无表情地钉了他一眼,对苏澈道:“怎么样,有把握吗?”

“那要打过才知道。”

苏澈笑了笑,走入场中。成千上百道目光,或快或慢,这一刻都已聚在苏澈身上。武宗弟子皆无凡流,哪怕看上去再普通、修为再一般的,他们背后也有大背景。尤其够资格在场坐观的这千名弟子,更是精华所在。他们早知道此刻立在演武场中的人要重开三脉,更有一小撮隐隐知晓这人就是宗主定下的继任者,可谁也没想到寄托了武道未来、即将执掌偌大武宗的,竟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武宗毕竟是武宗,整个演武场依然静谧,尽管他们或是玩味、或是不屑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但无一人出声。被上千人盯着,尤其是上千修为不低、不怀好意的人盯着,绝对不是一件舒服事情。然而苏澈对周围一切漠然无心,气息凝滞不泄,只是怀抱长剑,双目微阖,就此站定。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苏澈忽然睁开双眼,目光转向演武场大门,那里正走进三个人。为首的正是看守武库内库的李师叔,李清离。他身后跟着的中年人一身黑衣,长相神采气势都是平平无奇,可步伐间片尘不惊,又隐有韵律,让人看不出深浅,显然是与四方卫同级别的高手。跟在最后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目方正,神色沉稳,身后背的无鞘重剑也未开锋,剑身上遍布深深浅浅的刀剑刻痕。那中年人一见苏澈就是眉头一皱,道:“怎么是个小孩儿?嗯,似乎还有伤在身。”

李清离哼了声,暗道:“真气虽然浑厚,却散而不凝,还是停在百脉通融,他果然没用补天丹。”

他稍稍思量便有了决断,对那青年道:“长宁,此事干系深远,输的小心些,懂么?”

那青年人点了点头,解下背后大剑,倒拖着走入演武场,在苏澈面前站定。李清离环顾四周,扬声道:“苏澈为尔等师祖林白传人,有重开三脉的资格,但依武宗门规,需过武宗两脉六门十二场比武,虽说分胜负即可,但刀剑无言,生死勿论。今日首场,首脉末代弟子徐长宁。”

李清离声音刚落,原本寂静的演武场就响起一片嗡嗡议论声。“徐长宁!”

“排名二十三,却未尝真正一败的徐长宁!”

“竟是徐长宁!”

“首场就这么厉害,以后有这小子受的。”

“你傻了吧?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妄想重开三脉,这分明是宗主和诸位长老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徐长宁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青涩男孩,说:“苏澈,我听说过你,在泉月手下一招也没能撑过,居然有勇气敢来挑战这十二场?”

苏澈缓缓抽出长剑,漠然道:“就打着玩儿。”

“打着玩儿?”

徐长宁哈哈笑了起来,笑罢低声道:“毕竟输给你是个精细活,原本想让你赢的好看点,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苏澈手中长剑一抖,挽出几朵剑花,道:“你话太多了。”

徐长宁一怔,摇头笑说了句“也是”,便解下背后大剑,随手一剑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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