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就像是柳四娘的眼神,有些怪异。她微微撇着嘴,飞眉上挑着,似乎把沈婉怡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作为过来人,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能嫁入沐家是你的福份,至于别的,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这分明就是话中有话,弦外有音。沈婉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自是不用四娘您提醒,四娘深夜前来,该不会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吧?”
她替这婆娘也赚了不少钱,可是婆娘却总是针对她。柳四娘弹了弹指甲上的粉沫,抬了抬眼皮,“公子让我给你赎身,从今以后啊,你就不是这花月楼里卖唱的了。”
“公子要你给我赎身?”
按理说她听到这句话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却有种不好的感觉……“为什么?公子他……”“他说你最近很消极,再这么下去,恐怕难成大计,公子要我给你赎身,换个能够配得上做沐家媳妇儿身份。”
柳四娘讪笑,“公子对你已经够好的,不要不知足!”
残荷枯柳秋渐浓,流云鸿影暮苍穹。说起来,跟着父亲回文州城一转眼也有大半年了,正事没做几件,尽做些无聊的事。夏雪心反省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做所为,突然有点儿惭愧。娘去逝得早,爹把一尿一把屎地把她拉扯大也不容易。她夏家虽没有多大的家业,可爹一个人忙理又忙外也着实不容易。是时候干点儿正事了。“小姐,小姐。”
夏雪心刚想去父亲的书房,小桃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沐……沐家老爷来了。”
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没啥好事,约摸着也是为前天的事而来。“知道了。”
来到客堂时,沐世新正跟夏明诉着苦,一看到她走进来,忙起身迎了过来。“哎呀,丫头啊,实在是对不住,庭轩他不懂事,上次……”“上次?上次我跟庭轩哥哥聊得很好啊,沐世伯您不用放在心上了的。”
这件事对于夏雪心来说早就翻篇儿了。“庭轩他都已给跟我们说了,他娘都被他气病了!雪心啊,你放心,这门亲事是铁板上钉钉,谁也改变不了。”
沐世新有些激动道,“除非我死,否则那不三不四来历不明的人休想进我们沐家。”
这个沐庭轩,真是个木头,怎么什么话都说,难道就不会拐个弯吗?这下好了,沐家二老一定是认为她很想嫁进沐家才诋毁他儿子的心头好。“不不不,沐世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破坏你们家的和睦,并没有其他意思。”
自上次沐庭轩不分好歹地的一顿训斥,她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任何事都是口说无凭,要拿出证据的。“沐世伯怎么会不明白呢,只要你不怪庭轩我就放心了。”
说着,沐世新便走到夏明跟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兄弟啊,我这边商号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改日咱们兄弟好好地喝上两杯。”
看得出来,他是抹了老脸前来替沐庭轩道歉的。待沐世新离开后,夏雪心才发现角落里堆着一大堆礼品。夏明告诉她都是沐世新送来的,说是上次的事对不住她,接着又七七八八地把当年沐世新对他的恩情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自打她记事起,父亲就不停地在她耳畔念叨着这件事,说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没有沐世新,就没有现在的他,无论如何,她都该嫁进沐家,好好地报答沐家对他们夏家的恩情。可关键人家沐公子根本就不领这份儿情。“女儿啊,我可是听说庭轩喜欢的是个青楼女子,这可使不得,你沐世伯在文州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倘若庭轩真娶个青楼女子,那他的老脸往中儿搁?”
夏明也因这件事操得不是心,“你沐世伯就这么一个独子,庭轩又固执,所以这件事就得看你了。”
夏雪心一愣,“我?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木头倔得跟头驴似的,我才懒得管。”
一想起上次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儿肺!“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你要让爹欠疚一辈子吗?”
夏明苦口婆心道,“你爹我这辈子没欠过什么人,唯独沐家。”
听父亲这么一说,夏雪心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那呆瓜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如果不让他亲眼看到,他是不会相信的。事实虽然残酷,可长痛不如短痛。她得好好地计划计划才是。城南,味珍楼。沐世新在三楼临轩的位置摆了一桌美味佳肴,欲宴请一位重要的客人。这位客人在城郊有块儿极好的茶园,如果他能够把这个茶园购置下来,日后就不必四处找茶农收茶了。但,收购成本不宜太高,毕竟再好的茶园也是靠天收成,因此赔赚也是无法预测的。不过,目前他还没见过这茶园的主人,据听说是个年少有成的商贾,年纪轻轻,就已置下万千家业,非常了不得。“老爷,这菜都上齐了,人怎么还不来?”
管家边张望着边嘀咕道。“只要他肯来,就足以证明他的诚心,毕竟人家买卖做得那么大,忙是在所难免的。”
沐世新不紧不慢道。管家微微点了点头,认为是这个理儿。“啊哈哈哈哈……沐老爷,让您久等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然就有个年轻的后生走了过来,乐呵呵地拱着手赔不是。沐世新蓦地抬眸望去,果然年纪不大,看起来跟儿子庭轩差不多年纪,身长八尺,剑眉星目,一袭竹青色长衫,略带几分儒雅之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充满了精明与狡黠之色。倘若不是左边脸颊上生了一块儿红色的胎记,倒是个美男子。“你就是墨公子?”
沐世新忙起身回礼道。“呵呵,正是,沐老爷请坐。”
两人谦让着坐了下来。“沐老爷可是去过我的茶园?”
“呵呵,只是打那儿经过过。”
沐世新忙毕恭毕敬地斟满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哦?我为商多年,诚信为本童叟无欺,若是沐老爷没有去过我的茶园,不如改天咱们约着一起去看看,沐老爷觉得合适,我们再谈一个合理的价钱可否?”
那墨公子倒是个爽快人。人家这么说亦是合情合理,他就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好,墨公子看哪天得空,我们就约个时间?”
“明天吧,明天我差人到府上接沐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