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捷确实对于小宣十分愧疚,她本就是为自己解毒才灵力受损,身体虚弱,如今却又被自己王府收养的人如今算计,这让他感觉十分难堪。
得亏现在于小宣是昏迷了,不然他一时还真无法面对她。
见,不忍见。
走,亦不愿走!
内室,秦无路在用愈灵术替于小宣清理毒素,外室,赫连捷一个人沉默地坐着,如老僧入定般,无声地守候。
不知过了多久,大管家孙忠来报:“启禀王爷,周国二皇子求见,说是代周国玉川公主前来探望生病的小宣姑娘。”
“不见!”
孙管家见赫连捷脸色不好,思及于小宣昏迷一事,外面传言是玉川公主暗算了秦少主的爱徒,难怪王爷不待见周国二皇子。
孙管家也是很喜欢于小宣这个小姑娘的,见状顿了一下,也不劝,就准备找个借口将那周国二皇子打发了。
不想赫连捷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请周国二皇子去前厅看茶,等太子过来,请殿下帮忙招待。”
孙管家忙应了一声,这边退下了。
他都不问问若太子没来如何,左右王爷神机妙算,必不会错的。
周国二皇子亲自带了礼物登战王府的门,心中设想过各种可能,连赫连捷气怒拒而不见也想到了。
眼见王府管家礼数周到地将他迎进门,倒是心下稍安,然而茶都喝了两盏,赫连捷却不曾露面,他就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望二皇子见谅,秦少主的爱徒昏迷未醒,我家王爷正急着搜寻灵丹妙药,委实无暇招待二皇子。”
孙忠的话含糊不明,令周国二皇子止不住地生出诸多疑虑。
只是一个才新收不久的女徒弟,竟得秦少主和战王这般看重,莫非那谭小姐透露给三皇妹的消息属实,那战王身上的毒真是被那小宣姑娘解的?
若这小宣姑娘真是战王的恩人,那她若出事,只怕秦少主和战王,乃至大齐皇室都不会轻易放过罪魁祸首,哪怕仅仅是为了颜面!
这么一想,周国二皇子倒越发怀疑这件事是个阴谋了。
或许从十几天前秦少主收徒的流言传出来之时起,这个局就一点点铺开了。
不过这么大一盘棋,又不像出自一个女子之手,除了战王不作他想。
前后串联通顺后,周国二皇子被自己的联想吓得一身冷汗。
不愧是心智无双的战王殿下,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再叫他恢复了灵力,谁能与之争锋?
原本就不赞成与越国联盟的周国二皇子,这下子更加坚定了决心,定要促成与大齐联姻和谈一事。
就在周国二皇子沉思之际,赫连明棠果然如赫连捷所料登门了。
他是听说了于小宣在饕餮楼遇害的消息,放心不下才匆匆赶来想要亲眼看个究竟。
孙忠早得了赫连捷的吩咐,见赫连明棠问了于姑娘在何处就要走,连忙拦着他。
“太子殿下且慢,王爷传话,请太子殿下帮忙招待周国二皇子。”
赫连明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于小宣就是跟着那周国的玉川公主一道出事的。
他顿时脸色难看地问道:“周国二皇子来干什么?就他一人前来吗,那周国公主可来了?”
“回禀殿下,仅周国二皇子一人登门,说是代玉川公主探望生病的于姑娘。”
听说玉川公主没来,且那周国二皇子还是用“探病”这般敷衍的借口上门,赫连明棠越发气怒,也不急着去看于小宣了,脚下重重踏步往待客的正厅走去。
随着一声“参见太子殿下”,正坐着若有所思的周国二皇子才抬起头,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气势汹汹的大齐太子走到了自己面前。
只见赫连明棠居高临下地一瞥,目若寒星,眉如刀横,脸色阴沉地开口:“听说周国二皇子带着礼物来战王府中赔罪来了?”
周国二皇子心头一凛,顿知来者不善,连忙起身先见礼,“见过齐国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赫连明棠走上上首主位,袖袍一甩气势凌人地坐下,也不失礼数地请周国二皇子入座。
待周国二皇子屁股刚挨到凳子,他再度发难,“既是上门赔罪,怎地玉川公主不亲自前来?伤了我们大齐战王府的贵客,二皇子就轻飘飘地带了几件赔礼上门,不觉得有失诚意吗?”
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定罪,饶是周国二皇子再好的性子也是忍耐不住了。
“太子殿下还请慎言,小宣姑娘究竟为何会昏迷还有待查证。”
“我三皇妹与小宣姑娘今日不过初见,她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三皇妹根本没有理由加害她。”
他话语一顿,意有所指地说道:“倒是那小宣姑娘和战王府的谭小姐是否有意接近我三皇妹还未可知!”
“二皇子这是要反咬一口了,可惜今日灵武学院众多学子皆是有目共睹,贵国玉川公主在灵武学院屡屡挑衅,谭小姐上台与之对擂赢了她却还不肯罢休,仗着是客人便对小宣屡屡出诋毁之言,又借着传言生事,激小宣使出灵力……”
赫连明棠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落在周国二皇子眼中是怒红了眼,其实不过是为于小宣担忧,又为她对赫连捷的舍命相救的情意感到心酸罢了。
周国二皇子也被他这一大段激愤之语砸蒙了,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玉川公主虽跟他说明了事情始末,可她连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又哪里抓得住重点。
“太子殿下,定罪是要讲证据的,三皇妹不过是好奇秦少主新收的爱徒,想要与之结交一二,这算不上什么罪名罢!”
周国二皇子所知的也不过是玉川公主挑衅了灵武学院的学子,被谭若萱和于小宣阻止,后玉川公主得知于小宣是秦无路的徒弟,就让她展示了愈灵术,然后二人乔装逛街,最后在饕餮楼吃完饭后,一出来于小宣就突然昏迷了。
哪怕谭若萱主动告诉了玉川公主,于小宣昏迷的原因在于“被人逼着妄动了灵力”,可是周国二皇子和玉川公主这两个多疑的皇家子弟哪里肯真信,二人皆是怀疑这是阴谋陷害。
其实二人怀疑的也没错,甚至周国二皇子临出使馆前说到的怀疑方向之饕餮楼,也是不错的,可错就错在他们不信谭若萱的话。
也是,真真假假难辨,也难怪他们。
赫连明棠面无表情地直视周国二皇子,“二皇子来时应该还没听到街上的流言吧?贵国想将此事推卸个干净也要问问我大齐答不答应!”
周国二皇子心底一沉,明白此时多说无益,只得先行告辞回去再议。
赫连明棠来了一趟,带来了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赫连捷听说之后哪里还不明白,这肯定是谭若萱布置的后招了。
入夜,战王府书房里灯火通明,赫连捷面无表情地居上座,旁边坐着却是秦无路。
按说以秦家不插手三国争斗的规矩,在讨论与应对周国、越国这等朝政之事时,秦无路是应该避开的,可谁叫此次出事的是他的爱徒于小宣呢!
底下在座的除了战王府的幕僚,便是赫连捷的亲信追随者,此次赫连捷发话令他们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众人却难得的有些沉默。
赫连捷也不急,老神在在地坐着,等他们想清楚。
一个年轻的幕僚握了握悬在腰间的一个青鸟绣囊,第一个出声道:“于姑娘是秦少主的爱徒,又于王爷有大恩,如今因为被玉川公主昏迷不醒,于情于理我们战王府都应该出面向周国二皇子讨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观察赫连捷的反应,见他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好继续道:“街上流言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我等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听说当时谭小姐也在场,谭小姐聪慧,不如请她过来一起商议?”
其他人互相交换着眼神,眼底纷纷闪过嘲弄之色,却不知为何没有出言反驳,只静静等着赫连捷发落。
赫连捷仍是那幅高冷的模样,却十分给面子扬声吩咐道:“既然戚先生有请,就将谭若萱带过来吧。”
没一会儿,谭若萱就被暗卫领了过来,她的膝盖有些不自然的弯曲,脚步虚浮,脸色憔悴苍白,声音听着也透着虚弱,“见过王爷。”
下午的时候,赫连捷发话将谭若萱交给了路十三,可之前说过的罚跪仍旧未能幸免,若不是暗卫过去,她还不知道要继续跪到何时。
才起身只稍稍整理了仪容就过来,此刻向赫连捷欠身见礼,她险些腿脚打颤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
赫连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有发话让她坐下,谭若萱便只好站着。
感觉到一道热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目光一转,就看到战王府最年轻的谋士戚先生。
说到这位戚先生,应该是赫连捷心腹手下中资历最浅的,这与他的年纪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只不过他是三年前毛遂自荐投身战王府门下的。
彼时赫连捷奇毒缠身,一向深居浅出,王府也一直闭门谢客,戚先生这个时候出现,按理来说战王府应该无意理会才是。
而且戚先生出现的时机也颇为引人疑虑,起码一开始谭若萱是怀疑过他的身份。
可他自称是恿州人士,言道为报昭勇将军和战王大恩,亦是迫于生计想在战王府谋一份差事,这才投身战王府。
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谭若萱,可是偏偏赫连捷却点了头,留下了此人,且很快就给他分派了任务。
戚先生也争气,任务完成得漂亮。
时日一长,他的能力仿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每次议事,赫连捷也都会叫上他,大家似乎也默认并接纳了他。
看起来,戚先生已经在战王府站稳了脚跟,可谭若萱心底的疑虑还是没有彻底消减。
然而形势比人强,如今也唯有不甚了解赫连捷脾气的戚先生才敢为她说几句话,谭若萱不得不笼络住他,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得到了女神的青眼,年轻气盛的戚先生顿时虎躯一震,坐得越发端正了。八壹中文網
可惜谭若萱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不知您这么晚让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她打定主意此番出来一定要小心行事,谨慎说话,切不可再为小宣的事触怒王爷,她不想再回到路十三手里了。
也不知王爷对那路十三是怎么传话的,他倒是不对她动刑,却让一个严厉的嬷嬷对着她念书,逼着她学那些贞静柔顺、三从四德、女红针锥,这分明是让她备嫁的节奏,她哪能甘心!
“是戚先生向本王提议,请你过来一起商议今日之事。”赫连捷淡淡道,“戚先生说,你这个当事人比较清楚具体情况。”
虽然赫连捷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下午时的怒火,谭若萱却不敢大意。
“今天早上虽然是我和小宣一起去的灵武学院见到玉川公主,可出了灵武学院以后,玉川公主就不耐烦我跟着,拉着小宣进了一家成衣铺乔装离开了。”
她看了戚先生一眼,谨慎地说道:“之后我在饕餮楼见到她们的时候,小宣就出事了。”
“诸位先生若有什么疑问,不妨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戚先生立即问道:“照谭小姐这么说,玉川公主是有意甩开你的?”
“是。”
这一点谭若萱十分确定。
说起来,若不是玉川公主故意甩开她,而于小宣又主动传话约定了在饕餮楼会面,谭若萱也找不到如此巧妙的时机设计这次陷害。
当时过后,她还返回过那家成衣铺子,确认了于小宣是背着玉川公主偷偷让店内侍女传话给自己的,所以玉川公主只会以为她的出现是巧合。
这一整个的算计,唯一的突破点只有饕餮楼的那个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