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花厅中,一行人按着顺序做好。
坐在首位的穆宁柔微微点头,跟前的小太监便朝外喊道:“传膳”,话音未落,一个犹如过嫁妆的行列已经从外面鱼贯而入。
只见十几名穿戴整齐的太监抬着大小其七张膳桌,捧着数个绘有凤凰团的餐盒,那膳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品,而那餐盒打开后,端出了各种点心。
一旁侍奉的太监利索地将这些菜肴分别端到个人的膳桌上,魏榕湘定睛一看,只见这其中有几样是她在王府常吃的,但大多数却是她见也未曾见过的。
穆宁柔的声音随即传来,“今日相当于是家宴,御膳房准备的都是些普通菜品,委屈摄政王和王妃了。”
这还算委屈,大大小小,连菜带点心足有二十二样了。
怪不得古人作诗有“朱门酒肉臭”呢,一下子做了这么多,却不过都是每个吃几口,剩下的可不就都臭了吗?
魏榕湘暗暗啧舌,同司徒彻谢恩后,便一同坐下吃了起来。
因着古人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是以,一时之间,花厅中只偶尔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其他时候皆是寂静一片。
若是这样吃完便回去也是极好的。
魏榕湘到底是逛了一下午,腹中早已饥饿难耐,其中又有几道菜甚是合她的胃口,她便多吃了一些。
司徒彻扫了她的膳桌一眼,将那几道菜默默地记在了心中。
穆宁柔的美眸中则隐隐地带了鄙视,将她当做是了未见过世面之人。
而言煜珩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也被感染了一般,顿觉平日里早已吃腻的饭食好像又有了味道,不知不觉也多吃一些。
饭食过半后,太监们将这些饭菜都撤了下去,又换了一些果盘上来。
“哀家见王妃方才吃那道樱桃肉山药吃的不少,那东西吃多了可是容易积食。”
穆宁柔带了几分揶揄,指了指膳桌上的梅子笑道:“多吃几颗梅子消消食吧,别回府了肚子难受,倒成了哀家的罪过。”
“让太后见笑了。”
换做旁的女子被人如此取笑,只怕早红了脸,而魏榕湘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捏了颗梅子含入口中,待到将核吐了出来之后,才盈盈笑道:“正好臣妇也甚是喜爱吃梅子,日常也是这样搭配着吃的,倒也没有积食过。”
这个摄政王妃还真是脸皮厚,穆宁柔揶揄不成,冷笑着挪开了视线。
而司徒彻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墨色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倒是言煜珩突然带了几分兴奋地插嘴道:“朕听闻女子若是身怀有孕后,便甚爱吃梅子,莫不是王妃有喜了吗?若真是这样,待到孩子出生,朕可要亲自抱一抱他,给他取个名字才是!”
魏榕湘原本正美滋滋地吃着梅子,听到这样的话,险些将还未吐出口的果核给咽了下去。
怀什么孕?她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好不好!
只见她干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了司徒彻,示意后者快些告诉大家她并没有怀什么孕。后者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目光,淡淡开口道:“如此便有劳皇上了。”
“咳咳。”
魏榕湘这回是真的把果核吃了进去,又不敢在圣驾前失仪,连忙捂着帕子低咳了好一会才将呼吸平稳下来。
可如此一来,倒更像是坐实了怀孕的传言,那些宫女太监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连穆宁柔都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恭喜。
魏榕湘这会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嗔怒地瞪了司徒彻一眼,便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般继续吃起来水果,只是那梅子却再也不敢碰一下了。
中间生出来这么一档子事,厅中的气氛稍稍地缓和了一些。
穆宁柔瞅准时机,带着一抹浅笑开口道:“听闻前任大理寺卿任道远的案子还没有结束?”
任道远?不是早已经流放了吗?怎地还未结案?
魏榕湘疑惑地看了司徒彻一眼,却见后者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摇扇,眉梢微调道:“原这案子是结束了,不过大理寺又从任道远的府上搜到了一份同多个朝廷官员私相授受的账本,是以本王已经命人去将任道远带回了京城。”
人已经回到了京城吗?这个司徒彻的速度倒是快。
穆宁柔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先帝曾说过,水至清则无鱼,若是那些账目没什么过分之处,此事不若就此了结罢了,以免弄得朝中人心惶惶,伤了社稷之本。”
原来这才是太后今日邀约共同用膳的真正目的,她应该是要替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求情的,可是倚着司徒彻的脾气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魏榕湘不免有些担心,顿觉口中的瓜果也不再那么可口了。
果然——
想到那账目上金银往来的数目,司徒彻一贯清冷地眸中少见地燃起两簇怒火,开口的语气也比日常更冷硬一些,“先帝也曾说过,天下万民才是社稷之本,太后万莫要本末倒置,留着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祸害伤了民心!”
这话丝毫没有给穆宁柔留脸面,她的脸当即便冷了下来,那双本就严厉的凤眸中布满了寒意。
“摄政王才回朝多久,对朝廷用人之法又有多少了解!哀家奉劝摄政王一句,莫要因着年少的一腔热情,最后落个凄惨下场!”
这俨然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魏榕湘的心跳得厉害。
司徒彻却悄悄地从膳桌之下将手伸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再开口时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多谢太后的提醒,本王合该投桃报李,在这里也提醒太后一句,本朝一向严禁后宫干政!今日的事微臣权当没听到,若是太后再妄自议论前朝之事,微臣便也只能秉公办理了!”
额,这语气是好了,说出的话却更噎人了。
魏榕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不再似方才那般紧张。他既有这样的底气说这些话,自然是有万全之策的,横竖他是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的。
他虽从未这样说过,但她就是这样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