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分钟就算迟到，宋颂踩着时间点匆忙打卡，背靠着墙壁上气不接下气，警报解除以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子朝办公厅走去，同事们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 宋颂把包放在桌上，先把昨晚翻译完的那份文件打印出来，送到主管的办公室里，路过茶水间进去泡了杯咖啡，端到自己的座位上。 同事杨雯琦在旁边担忧地看着她：“你今天没迟到吧？”
“没有。”
宋颂整理着手边的文件，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笑着说，“踩着时间打了卡，差两分钟就迟到了。”
杨雯琦替她松了口气，又说：“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啊？要是真遇到什么难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
宋颂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好，工作倒是还像以前那样认真负责，没有丝毫掉链子，但是一旦停下来，她的情绪波动就很大，常常走神，要么烦躁地挠头，一声接一声叹息。用宋颂自己的话来说，到更年期了…… 今天她差一点就迟到了，事情要是再拖下去不解决，搞不好接下来会影响工作。 宋颂扭头看着杨雯琦，手指拨了拨头发，许久未曾出现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差点晃花了杨雯琦的眼，宋颂由衷道：“谢谢大家的关心，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的更年期过去了。”
杨雯琦：“？”
杨雯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的状态恢复到从前，便稍稍放心了。但她还是想知道她前段时间是怎么了，正准备问出口，视线在她脖子上停留。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滑动着椅子凑近宋颂，扒拉下她的毛衣领子，半晌，神秘一笑：“哦，我懂了，原来你前段时间是为情所困啊，我们还以为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呢。”
她支着下巴，笑容由神秘变得暧昧，“所以，你今天早上差点迟到，是因为昨晚快活去了？”
宋颂正端着咖啡往嘴里送，闻言呛了一下，幸好咖啡还没喝进去，不然听到这话她不是被呛死就是被烫死。她推了下杨雯琦的胳膊，压低声音嗔道：“你说什么呢。”
杨雯琦从包里掏出平时用来补口红的圆形小镜子，放在宋颂桌子上，扬了扬眉：“你自己看看你的脖子。”
宋颂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小镜子，侧过头看向自己的脖子，她今天在大衣里穿了件中领的毛衣，领口与脖子衔接的地方正好有一点绯红的痕迹，想到那是什么，宋颂脸蹭地红了，连忙把衣领往上拉，盖住那一抹红痕。 她把镜子还给杨雯琦，咳嗽一声，不自然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雯琦掩唇一笑，把镜子塞回包里：“还想瞒我呀，我跟你说，我可是过来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别找借口说是蚊子咬的，这都快入冬了，没蚊子。”
宋颂耳根都红了，把脸埋在臂弯里，有点崩溃地说：“不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确实不是杨雯琦想的那样，但也差不多。 她算是看清林书山这个衣冠禽兽了，表面跟一座冰山似的，不苟言笑，实际上他内心炙热如火！别人谈恋爱都是循循渐进，先确定关系，熟悉一段后再牵牵小手，偶尔约一起吃个饭，然后再拥抱、接吻。 林书山倒好，确定关系的当晚就不要脸地跟她躺一张床上了，还说是她邀请的，臭不要脸，她邀请他了吗？她的原话是让他睡在床上，她去沙发上睡。 不仅如此，他还亲了她，虽然是她主动挑衅的，但他最后连本带利地讨了回去。 林书山这个大猪蹄子，说亲哭她还真的不带心软的。 早上醒来，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林书山的脸，就跟昨晚起来上厕所看到他那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吓得甩了他一巴掌。 临时走，林书山的脸色黑如锅底……不过，宋颂觉得是他活该。 她早上本来就有起床气，刚醒来脑子又有点迷糊，也没意识到自己有男朋友了，猛地看到个男人躺在自己床上，她没有把枕头底下的防狼电击棒拿出来就不错了。 宋颂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拍拍脸颊开始工作，旁边的手机震动一声，一条消息横在屏幕上。她左右瞄了一眼，偷偷地点开。上班时间看手机，要是被主管看到，会认为她没有认真工作。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把手机放回原地，双手搭在键盘上，假装在打字。 上学时期，宋颂就是靠这一招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无数次蒙混过关。 消息自然是来自她的新晋男友林书山：“下班后我来接你吃饭。【不用回复】” 林书山倒是知道她工作忙，不能碰手机，所以在后面特意说了不用回复他的消息。宋颂抿嘴偷笑，开始期待下班时间的到来。 —— 距离下班时间还剩三分钟，宋颂躲在电脑后面瞄了一眼主管的办公室，她老人家还稳稳地坐在里面，她只好缩回脑袋按兵不动。 今天的工作任务已经完成了，她也没有心理负担，拿出手机在桌底下给林书山发消息：“我们主管还没走，可能要等一会儿。”
这就是职场上最常见的现象了，即使到了下班时间，上司没有走，作为下属就不好意思先离开。其实跟上学时期一样，下课铃声打响了，老师没走出教室同学们也不敢走。 林书山：“没关系，不着急。”
宋颂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键盘上随意点了几下，闲着无聊，她把下班前整理的资料又检查了一遍，其实她已经检查好几遍了，连单词拼写都检查过。 旁边杨雯琦关了电脑，拉开椅子，看了一眼手表：“哎，宋颂，已经下班五分钟了，你还不走吗？”
宋颂仰头朝她比口型：主管还没走。 杨雯琦朝办公室瞥了一眼，而后拿起桌上一本文件夹挡住脸，小声对她说：“主管今晚要在办公室里加班，跟国外的高管开视频会议，你要留下来陪她加班？”
宋颂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迅速拿起大衣和包包，挽着杨雯琦的手臂，果断开溜。既然不止她一个人离开，那就没有必要有负罪感了。 杨雯琦摇摇头，对她有点无语，不过也可以理解。 宋颂一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了路边那辆车，林书山也看到了她，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昨天傍晚一场雨下到凌晨，今天空气里都透着刺骨的寒意。林书山穿着高领毛衣，搭配大衣，大步朝她走来，宋颂嘴角不自觉扬起。 到底是男人，身强体壮，昨晚发烧吃了药，今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嗓子还有些不舒服。 杨雯琦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昨晚跟你快活的那个人？很帅嘛。”
宋颂：“……” 这位比她年长一岁的姐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奔放，她都不好意思了。 林书山走到两人跟前，宋颂跟他介绍：“这是我同事，杨雯琦。雯琦，这是我男朋友，林书山。”
我男朋友林书山。 林书山仔细回味了一下这句话，藏住心里冒出来的那点小窃喜，语气淡淡地跟宋颂的同事打招呼：“你好。”
杨雯琦愣了一下，宋颂连忙站出来为林书山解释：“你不要觉得他不礼貌，我男朋友就是这样，他早年生了一场病以后就成面瘫了。”
林书山：“……？”
杨雯琦也不知相信了没有，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他对我有什么意见呢。”
宋颂邀请杨雯琦跟他们一起吃饭，她非常识趣地拒绝了，她看出来这对小情侣正在热恋期，她还是不要去当电灯泡了，万一被虐到就不好了。 与杨雯琦挥手告别后，宋颂就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林书山在她身后悠悠道：“我早年生了一场大病成了面瘫？”
宋颂坐进车里，自觉系上安全带，两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我不这么说，人家还以为你有意见呢。”
林书山偏过头来，张了张嘴，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反驳他，索性坐直身子，脚踩油门，把车开出去。 宋颂没有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坐上车以后就低头玩手机，把朋友圈翻一遍，再浏览一圈微博，给喜欢的美妆博主、穿搭博主的动态点赞，再把从穿搭博主那里被安利的衣服找出来，加入购物车。 林书山几次用余光看她，她都在玩手机，当自己身旁的人不存在。 他向来话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能让她感兴趣的话题，而她以前最能叽叽喳喳，从追的电视剧说到追的动漫，从时事新闻说到娱乐圈的八卦，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有趣的东西。虽然大部分他听不懂，但他也会认真听，然后记住。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这也太不正常了，难道她后悔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林书山把车子开到一家西餐厅门口，宋颂这才把手机放回包里，有点惊讶道：“我们今晚吃西餐？”
“你不喜欢吃西餐？情侣约会不都来这种地方吗？”
林书山手按在安全带上，侧过身看着她，“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宋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书山，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是特意去做了功课？查了情侣约会之间的必要攻略？ 他怎么……这么可爱啊。 宋颂朝他勾了勾手指，终于找回身为大总攻的气质。林书山不解，迟疑片刻，倾身靠近她，以为她要和自己说悄悄话。 谁知，宋颂凑上来在他嘴巴上亲了下，像昨晚偷袭那样，不过这一次她显然聪明了许多，不等林书山反击，她就推开车门跳下去，站在车旁冲着他洋洋得意。 林书山抿抿嘴唇，他很不想告诉她，在占便宜这种事情上，女孩子不管怎么做都是要吃亏的…… 两人走进餐厅，在一张两人桌旁坐下来，这家餐厅主打意大利菜，非常有格调，大厅里播放着轻轻的大提琴声，所有的侍应生都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手腕上戴的表都是好几万的名表，处处透着高调的奢华。 宋颂小声跟林书山交流：“这里会不会很贵啊？”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他想要表达的心意她都明白，但是吃太贵她会替他肉疼的。 林书山没有回答，只说：“我请你。”
宋颂扶额，她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既然他不说，她就低头在菜单上找答案，结果一排数字看下来，宋颂差点咬到舌头。她用菜单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用气音说：“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吃吧？”
“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林书山挥了下手，让侍应生先离开，方便他们说话。 侍应生一走，宋颂自在了许多，说话声音变大：“可是这里很贵啊！大哥，你看过菜单没有？一道甜点就要四百块，这是什么甜点？吃了能成仙吗？”
一顿饭下来得花好几千，他一个大学生哪儿来这么多钱？ 林书山把菜单拿过来，看了眼她说的那道甜点：“你喜欢吃这个甜点吗？喜欢我们可以点。光吃甜点肯定不行，晚上容易饿，还得点主菜，鹅肝、牛排、奶油蘑菇汤可以吗？要不要再给你点一个沙拉？我看有的意面也挺好吃，你不是爱吃面吗？”
宋颂无语了，他是听不懂她说的话吗？还是听懂了故意忽略掉？ 见她不肯回应，林书山低头看菜单上的其他东西，勾了勾唇角，说：“不用省钱，这是我姨妈开的餐厅。”
宋颂愕然地睁大眼：“姨妈？！”
“哎！”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宋颂一惊，回过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士双手抱臂站在距离自己两步开外的地方，穿着修身的毛衣裙，露出莹白肩膀，非常知性美丽，一点都不像林书山的姨妈，反而像是他姐姐。 林书山有点无奈：“您怎么过来了？”
他这位姨妈是个大忙人，国内国外来回飞。他带女朋友过来没想过她会在这里，也不打算惊动她，他只是想单纯跟宋颂吃个浪漫的晚餐，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他都没想跟宋颂说这家餐厅是姨妈开的，计划吃完就付钱走人，是宋颂有心理负担，他才随口一提。 谁成想，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刚才只顾着看菜单，也没发现姨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来，板着脸瞪了林书山一眼：“你个臭小子，说的什么话，这是我的餐厅我还不能过来了？隔着老远都看到你，你过来怎么不知道跟我打声招呼？”
她说完看向宋颂，顿时换了一张脸，如春风般温柔：“这位就是书山的女朋友吧？真漂亮。”
宋颂懵逼了两秒，连忙站起来：“阿姨你好，我是宋颂。”
女人拉住她的手，嗔怪道：“你刚还叫姨妈，这会儿怎么又叫阿姨了，怪见外的。”
宋颂：“……”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第一次跟男朋友约会就直面了男朋友的长辈，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有点慌。 女人拍拍林书山的脑袋，跟拍小狗似的，赞赏道：“你小子不错，总算知道交女朋友了，一天天只知道研究数学，我和你妈都操心你找不到对象，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谢天谢地，你妈妈还担心你会跟数学过一辈子。”
林书山皱眉：“姨妈。”
“好好好，我不说了，也不打扰你们了，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顿饭书山买单，他奖学金多着呢，宋颂你不要跟他客气。”
女人摸了摸宋颂的头发，生怕她不上道，轻声问，“知道了吗？”
宋颂有点窘，她还以为她要说这顿饭免费，没想到是让林书山买单，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回答“知道了”，还是该回答“不知道”，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劲。 女人挑了挑眉，暗道她果然不上道，于是挥了挥手，不打扰小年轻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