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面新来了一个叔叔,让我叫他爸爸。头发偏分,黑亮黑亮的(应该是抹了那个年代的头油,效果很像现在的多油发质),样子不太让人喜欢。在一个三四岁小孩眼里的随便一中等个头男士脸稍微一严肃就有震慑力。但我记忆中好像没有怕过他。我们租住在离城里十字街头有两公里远的一个村子里。宽宽的胡同里时常会遇男的或女的用一根扁担两头挑起各有四五十斤的装满水的水桶,走路有点像踩高跷,伴着节奏,水桶里面的水会跑出一点,地上地上会留下片片猫爪印大小的水迹。那时喝的水都是从村子里共用的一个水井里挑回来的,还没有自来水。挑水是必做的一项家务活,男的女的都挑水。从胡同里经常会找到小孩儿玩儿。摔泥巴,玩过家家……一起玩时间过得也很快。玩累了,就往家里跑。一蹦一跳穿过大门洞子。大门洞子就是连着大门的一间房的空间,里面可以放柴火,自行车,煤球各种生活用品。往里走是四间房一个大院儿,这四间房是东西两家各住两间。门前挂着红布门帘。撩开门帘进屋是泥土地面,进屋位置有必备的带风箱的烧火做饭的必备装备——灶台。抬头是一根横系在房间东西两头方向的绳子,上面晾毛巾,衣服袜子什么的。有两米以上高,每次都是要妈妈帮忙拿毛巾的。直到六七岁还要蹦老高才能把毛巾搭上。绳子后面的一个角上放着一口大水缸,里面装着一趟趟挑过来的水,一般需要十来桶才能装满。另一侧会放着一个脸盆架,还有砖头垒起来的菜板架,下面放锅。再使劲仰头是被烟熏黑的屋顶正中间长长的线绳上吊着一个灯泡。城里的农村安上电了,另老家人着实羡慕。拐进里屋,是横跨东西方向的几乎占一半空间的砖土炕,也叫火炕。连着外面灶台,冬天烧完火会比较暖和些。这种炕有九十厘米高,高过我的头顶,但我仰头能看到那个叔叔在炕上躺着,要压在妈妈身上,妈妈见我来了,笑着推开,躲闪着,我嚷到,“别欺负我妈妈!”
可他还是跟我妈妈闹,我拿起他地上的鞋子向他扔去。他躲开,把炕上的鞋子拿过来,扔到地上。“去!这小丫头还挺厉害”。妈妈说,燕儿,出去跟他们玩去。我很奇怪妈妈被欺负为什么不生气。低下头生气地把他的皮鞋捡起来扔到大门外面的胡同里。过了一会儿,听见妈妈出来找鞋,找不到就喊我:“燕儿,看见你爸爸那鞋了不?”
我没回答。这时候胡同外一个邻居大喊“燕儿她娘,这外头是你家鞋不?这好好的鞋怎么扔大门外面去了呢?”
……妈妈把鞋捡回来,告诫我以后不许再往外面扔东西了。否则打我。当然我没听。后来我又趁他不注意把他当时的重要行头手表给扔到大门外面去,又是好心邻居给送过来。她们好像明白了是我干的,哈哈大笑说“这丫头还挺厉害”。妈妈还是打了我后背两下,说那是爸爸的东西不能往外扔,人家要是捡走了就找不回来了。爸爸是一个什么概念?是欺负妈妈和妈妈吵架的角色。记忆中,后爸爸没怎么打过我,少有的几次是用手指头戳我脑门儿几下作为警示。也许是我那些行为伤到他,或者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那个一开始也有的拿我当亲闺女待的决心禁不住时间的考验,逐渐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