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便是产后褥热,那的确挺危险,也不怪她惊弓之鸟,这不又是怕什么来什么吗!忙道:“你等我一下,我拿了药箱我们就走。阿秀,你去跟娘说一声,说完跟我一起去。”
赵秀忙应了,与顾笙一个去找柳芸香,一个回房拿药箱,很快便随里长家的仆妇出了门,直奔镇上而去。里长便是这青山镇的父母官,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了。自然里长家也是青山镇数得着的大户,住的院子足有好几进,还像模像样的弄了回廊雕花,一路栽了花种了树,算得上是顾笙来这儿后,见过最好的房子了。但顾笙却顾不得细看,只惦记着快点儿见到病人,带得今儿也是第一回“开眼界”的赵秀也顾不得多看。姑嫂俩都是脚下生风。于是不多一会儿,顾笙便见到了今儿的病人,里长家的少奶奶,一个明明就在点了火盆,门窗都管得严严实实的室内,还盖了至少二十来斤被子不算,身上还穿着厚厚棉衣棉裤,头上也带着厚厚棉帽子的年轻产妇。顾笙立时皱起了眉头,不会不是产后褥热,而是她想的那样吧?一旁赵秀已道:“好热呀,是我走得太急了所以热,还是这屋里本来热呢?”
味道也怪怪的,要不是她要陪着四嫂,还要跟四嫂学医术,都想立马找借口躲出去了。产妇一身绸缎衣裳、头上还插了几只明晃晃金钗的婆婆,也就是里长太太立刻道:“我家儿媳妇坐月子呢,屋里当然得暖和。就这样,前儿没注意让门口吹了一阵风进来,我儿媳妇还吹着了,要不怎么会病成这样?赵娘子,你快给瞧瞧,我儿媳妇这病要怎么治吧,我孙子还等着她喂奶呢!”
顾笙懒得与她多说。直接掀开了产妇身上沉重的被子,随即还解起她的衣襟来,立刻一股夹杂着莫可名状怪味儿的热浪便扑面而来。顾笙简直要窒息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揭起产妇头上的帽子来。还没揭下,里长太太已叫道:“赵娘子这是做什么,我儿媳妇坐月子呢,吹不得风!你快把帽子给她戴上,铺盖也盖好,她都病成这样了,再吹风不是连命……算了,杨妈妈你送赵娘子她们出去,我们不要她治了,等罗大夫回来。”
心里直嘀咕,到底是谁乱传的这赵娘子会治病救人,就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就知道瞎乱传,她就压根儿不该白费时间的!又吩咐那去请顾笙赵秀来的妇人杨妈妈,“算了,不等罗大夫了,让人立刻去找田产婆,她接生这么多年,我宝贝孙子就是她接生的,她肯定有办法……”顾笙沉声打断里长太太,“我要这么大的碗两大碗凉开水,要盐,还要用凉水浸透的床单,立刻!里长太太,您要是再耽搁下去,我敢保证不出一刻钟,您儿媳妇就会死,您孙子就会没娘。到底是立刻按我说的做,还是去请什么田产婆,您自己看着办!”
里长太太显然让她浑身的冷厉给镇住了,片刻才结结巴巴道:“这坐月子不是都、都知道要捂着,不能吹风,不能冻着吗?你一个小娘子家家的,没生养过,你不知道……”见顾笙眼神更冷,被她盯着简直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到底识相的把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吩咐杨妈妈,“按、按赵娘子说的做。”
顾笙这才又与里长太太道:“我的医术连罗大夫都赞的,前儿才教了他一个救人的好法子,说句托大的话,只要我说一句想收徒弟,罗大夫怕是立刻就会跪下拜我为师。所以您不用怀疑我能不能救您儿媳妇,我都不能救了,那青山镇也没人能救了,您只要按我说的来就是!”
罗大夫都要立刻下跪拜师……里长太太已经彻底被镇住,下意识道:“那、那我要怎么做?”
顾笙道:“现在就到门外去等着,无论我说什么,都听着、都配合就够了。”
说完吩咐赵秀,“把窗户都打开透气,再把火盆端出去。病人已经高烧了,再不退热补液,补液就是给她的身体补充水分,平衡电解……我刚才要的凉开水和盐,就是给她补液的。若能直接输入血管里,效果更好,但现在没那个条件,只能给她灌了。用凉水浸湿的床单也是给她降温的,她已经高烧到这个地步,再不尽快降温,就算侥幸能保住命,多半也再醒不过来了。”
顾笙一边用通俗易懂的话给赵秀解释,一边已动手快速把产妇的衣裳都褪尽了。正好杨妈妈也带着人,拿了凉开水、盐和浸透的床单回来,顾笙立刻让她和赵秀帮忙,以湿床单把产妇整个人都裹住了。然后给产妇灌起生理盐水来。如此过了快一个时辰,生理盐水已灌过几轮,湿床单也已换过几回,产妇的温度总算降了一些下去,人也有了意识,时不时有痛苦的申吟声了。一直在门口看着的里长太太实在忍不住,壮着胆子又凑到了顾笙身边,“赵娘子,再这样下去,我儿媳妇会不会就算、就算保住了命,身体也垮了呀?你要不开个方子,我让人立刻抓了药回来,熬了给她吃吧?治病又不是买菜,我觉得还是慢慢儿来的好。窗户是不是也该关了,这可都寒冬腊月了,风一吹就刀子一样……”顾笙想着产妇至少还得坐十天半个月的月子,只能强迫自己耐下心来,“有些病能慢慢来,有些病却等不了,都得视实际情况而定,您儿媳妇现在就不适合慢慢来,慢慢来就没命了。我会给她开方子的,等她温度再降下一些后,至于以后,她还年轻,只要以后多调养多注意,应该还是落不下什么病根的。”
里长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我儿子怨我就不说了,我也没脸见亲家母啊。她娘是我表姐,打小儿关系就好,两个孩子也要好,我们才会结了亲家的。我是惟恐她坐不好月子,天天不是鸡就是蛋,惟恐她吹着了,落下月子病,谁知道……”“这孩子也是,觉得难受了怎么就不说呢?我们那会儿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也没像她这样的,现在的人是比我们那会儿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