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俊嫂走了,赵秀忽然叹道:“本来我心里是真挺气挺怨的,现在忽然觉得也没什么了。要是四嫂没有刚好路过,救活满哥儿,这会儿大俊嫂和她婆婆肯定都活不下去了,哪还能跟刚才似的,笑得一脸的灿烂?真那样的话,大俊嫂家就算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所以爹也好,那群人也好,我都不怨了。四哥现在好好的,还多了个这么好的四嫂,那点家产算什么,他们再没良心又算什么?如果让四哥好起来和让四嫂来我们身边的代价就是那点家产,那我心甘情愿!”
这话说得赵晟与柳芸香都点头,“这样想就对了。”
“我心里本来还剩那么两分不得劲儿的,让阿秀这么一说,也觉得想通了。咱们日子再难,还能比当初大俊媳妇祖孙三代难,他们都能熬过来,我们当然也能。”
顾笙这才知道,大俊嫂生下满哥儿几个月,丈夫便去了,本来她婆婆就是守寡拉扯大的儿子,好不容易看得见能享福了,儿子竟也去了,当真是苦命到了家。但婆媳两个愣是撑了过来,如今日子也勉强过得去,只等将来满哥儿长大,婆媳俩就能享福了。顾笙看惯了生死,早不会为救回了人欣喜,没救回懊恼了,她是人不是神,总归自己知道自己尽力就够了。但听了大俊嫂家的情况,还是忍不住庆幸,幸好满哥儿救活了,不然说不定就是三条命了!她把话题说回大俊嫂来之前的,“我明儿一早就去后山,这次打算尽可能往深山里走,所以中午应该赶不回来,娘帮我准备一些水和干粮吧。”
柳芸香还想劝她,“深山太危险了,笙笙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吧。不然你带了我和阿秀一起,教我们找野山参和灵芝?也好有个照应。”
赵晟忙道:“娘和阿秀别去了,我陪笙笙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好她的。”
顾笙似笑非笑,“你确定一个一脚就能把桌子踹散架的人,需要你的保护,而不是反过来保护你?好了,你们都别担心,我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太阳落山前,一定会平安回来。等我大概摸清楚深山的情况,下次没准儿就能带你们一起去了。”
赵晟一下子红了脸。比起娘子,他好像是太没用了一点,以前别人嫌弃书生“百无一用”时,他还没什么感觉,这次终于体会到了。不然等他痊愈了,也跟娘子学习武?因顾笙坚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一会儿,村里其他与柳芸香要好的族中妯娌、妇人们也各自送了东西来,或是一把面、或是两把菜、或是自家做的干菜酱菜之类。虽都顾及柳芸香的心情,没有多说,但言语神色间,还是忍不住都多少带出了几分对赵铁生的不满和对赵木兄弟妯娌的鄙视来。柳芸香便大概知道村里人对她与赵铁生和离,及他们娘儿几个净身出户两件事,都是什么个态度看法了。这也是她要继续住在村里的原因之一。以前她一心为着那个家,总是事事替一家子周全,现在她不愿意了,他们一个个的名声是好是坏,关她什么事?晚饭顺三婶果然杀了鸡,炖了鱼,把一张四方桌摆得满满当当。柳芸香大是过意不去,借花献佛把下午大俊嫂送来的鸡转送给了顺三婶,又拿出一两银子,说是接下来三个月的房租,至于多出的一百文,则是明儿请顺三叔帮着打灶的材料钱和工钱。执意要顺三婶收下,“妹子要是不收下,我们娘儿几个也只好明儿一早,便收拾收拾,另找地方去住了。”
顺三婶无法,只得把鸡和银子都收下了,“大姐也是,跟我还这么客气,你们便是去镇上租房子,一月也要不了三百文,我这不是平白占你们便宜?那以后我家菜地的菜你们随便拔,说什么也不能再跟我客气啊!”
柳芸香这回没再推辞,笑着应了,“这个妹子便不说,我也不会客气的。”
大家吃完了饭,又在堂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夜间寒冷,便各自回了房歇息。顾笙这才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只有两间卧室,两张床,要怎么睡?柳芸香倒是早就想好了,“老四你和笙笙一屋,我和阿秀一屋,大家都早些睡,明儿还有的忙呢。”
见顾笙与赵晟都不动,顾笙还好些,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赵晟却是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才猛地反应过来,二人的确早已是夫妻,却至今没同床共枕过,不怪傻儿子一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遭的表情,那笙笙不是更害羞呢?虽然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那也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外冷内热的,怎么可能瞒得过过来人?柳芸香只得先让赵秀回房,然后低声与顾笙道:“笙笙啊,娘知道之前太简单,委屈了你,你放心,娘以后一定重新给你和阿晟热闹一次。在那之前,咳,阿晟不会怎么着你的,他现在身体还没好呢。”
顾笙已经尴尬过了。就两张床,她这个“娘子”不跟赵晟睡,谁还能跟他睡?若她也跟柳芸香赵秀一起睡,又太挤了,肯定三个人都睡不好。至于赵晟会不会趁机对她不轨,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赵晟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何况赵晟首先也得打得过她。遂点头道:“我都明白,您安心去睡吧。”
反正也是各自睡各自的被子,就当是旅行途中的男女合住了。柳芸香却又低声叮嘱了赵晟一番,“笙笙年纪还小,你身体也不好,千万不许着急,以后还有几十年,够你们恩爱的……”说得赵晟都快成煮熟的螃蟹了,又催着二人先回了房,自己才也回了房去。顾笙便问赵晟,“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我习惯睡外面。”
赵晟咳了一下,才道:“那你睡外面吧,我、我都行的。”
两人很快梳洗收拾好,躺到了床上。赵晟想着顾笙一直大大方方的,加之吹了灯,再看不清彼此,渐渐也放松下来,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娘子是年纪还小,情窦未开,才能这般大方,还是因为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所以才半点不害羞的?他倒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娘子除了责任,心里已有其他感觉,毕竟这么漂亮能干、这么好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