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常淓心里很苦,可碍于面子,当天还是破费了一番,在得月楼宴请了亲王班的诸位同学, 次日,朱常淓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奏请面圣。 朱媺娖在西暖阁召见了朱常淓。 “潞王叔公见朕有何事呀,莫不是对就藩吕宋之事有什么疑惑?”
朱媺娖含笑问道。 事到临头,朱常淓倒也没退缩,一咬牙道:“回禀陛下,臣不想到吕宋就藩,只想留在京城,安享晚年。”
朱常淓是1608年生,如今已42岁,在明代确实可以称老夫,乃至退休养老了。 但实际上,朱常淓作为藩王,自幼锦衣玉食,保养得当,因为喜好绘画、音律、书法等艺术,也没像某些藩王那样沉迷酒色早早被掏空身体,所以如今看着才三十许的样子。 要退休养老,真的太早了。 朱媺娖审视了朱常淓一番,道:“当初朕进行宗藩改革时,确实允许藩王选择留在大明安享富贵,可潞王叔公如今才来跟朕说这事不嫌太晚了吗? 藩王就藩海外乃是我大明进行宗藩改革最重要的一步,此前又做足了宣传,如今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潞王叔公在就藩考试中幸得魁首,若最终没去海外就藩,却选择留在京城安享富贵,其他藩王会怎么想?官员百姓又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朕暗中威胁叔公你,不让你到海外就藩,再让其他藩王依例从之,而后将所有藩王都困死于京城? 潞王叔公,你要安享富贵不要紧,却不能陷朕于不信不义啊。”
朱媺娖说这番话时,从头到尾语气都是淡淡的。 可朱常淓听完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焦急地喊道:“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啊。臣真的只是不想去海外···呜呜呜。”
说到最后,朱常淓又急又怕,竟然哭了起来。 朱媺娖皱眉,提高声音道:“叔公怎么说也是大明藩王,三两句话就如妇人般哭起来,成何体统?”
朱常淓再次被惊吓,强迫自己收住了哭声。 这时朱媺娖走下来,用尽量缓和的语气到:“叔公,此番朕在那吕宋岛划出的百里之地可不是穷山恶水,而是海滨富饶之地。 且还会在周围设立大明府县,你去那里就藩跟在大明本土也没什么分别呀。 你去做了百里之地的封建主,就能做你想做的事。你不是喜欢音律、绘画、书法、制琴等艺术吗?那你完全可以将封地打造成南洋的艺术之都啊。 你想想,到时候大明本土以及世界各国的艺术爱好者皆慕名而去,进行交流,那将是何等盛景? 岂不比你困在应天府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要更好?”
听着朱媺娖描述的情景,朱常淓想哭的感觉豁然没了,不禁遐想起将封地打造成艺术之城的场景,竟然憧憬起来,露出了笑容。 回过神来,他立即向朱媺娖叩首道:“多谢陛下点拨,臣愿意去吕宋就藩。不过臣对于治理封地一事真的是毫无头绪,只怕做不好。”
朱媺娖让人将朱常淓扶起来,她也坐回了龙椅。 闻言,她微笑道:“无妨,叔公到底是第一个就藩海外的,朝廷不会不管,也需要你做好示范。 因此朝廷将会帮你招募一批班底,让你去了封地,立即就可以展开对封地的治理和开发。 除此外,商务部信贷司还将低息贷给你十万两白银,让你用于封地的初期建设。”
朱常淓虽然当初从封地南逃时带出了不少财富,在一众亲王中称得上首富,可十万两白银对他而言也不是个小数目,因此听了很是惊喜。 “臣叩谢皇恩!”
拜谢之后,朱常淓感激涕零地退了出去。 朱媺娖这才松了口气,通过手机蓝牙对郝光明道:“幸亏相公这番话,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服这个潞王。虽然能强令他去就藩,但总是不好的。”
郝光明被女帝老婆夸奖,心里那是甜丝丝的,嘴上却不谦虚,笑道:“我这番话都属于基操。”
··· 昭武六年,二月二十日,大明报上刊登了一篇特殊的“招聘启事”,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今潞王朱常淓将就藩吕宋岛,欲招官吏属民协助建设发展领地。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报名前往。录取之后,待遇从优···” 南京外城,一大茶铺前,茶铺老板的儿子拿着报纸,不急不缓地将这篇“招聘启事”念了出来。 在这大茶铺中喝茶的,多数是工人、小商贩,要么就是尚无成就的穷文人、浪荡街市的无业游民。 听完“招聘启事”,很多人都感到惊讶,纷纷议论起来—— “愿意在那里落户的直接分地二十亩,侨居种田的也可分地十亩?竟然有这等好事?”
“有一技之长,且愿意落户的,还有五两银子的迁徙费?到了地方藩王府给安家?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我方才没听错吧?这番王属地居然公开招聘社长等吏员?能读会写即可,无需文凭即可面试?”
“招募亲军,年龄要求十八岁至三十五岁,身体健康,即可报名参与考核。 凡被招募者,必须落籍藩王属地,可得安家费十两,且亲军薪酬比照卫戍军!”
“···” 听茶铺里的人议论这里,侯润发放下几文茶钱,就拉着小弟林三强离开。 “发哥,咱正听得起劲儿呢,拉我走干吗?”
“干吗?当然是去报名了。”
说着,侯润发又顺手从街边报郎手中买了一份大明报——这下又花出去一个当十文的大钱,直接让他口袋里的钱减半。 林三强见此不禁讶异道:“发哥,你不会要来真的吧?”
侯润发晃着手中报纸道:“我会花一个大钱跟你开玩笑吗?”
林三强忙劝道:“发哥,这报纸上说的是好听,可藩王属地毕竟在海外。 且不说这万里迢迢的,乘船渡海多危险。你这一去也不知道呆多少年才能回,伯父伯母不可能同意的。”
“他们不同意?”
侯润发听了自嘲地笑了声,“他们巴不得我这个吃闲饭的滚蛋呢。”
林三强想起侯润发父母平时训斥他的样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了。 想了想,他才道:“实在不行,咱陪着你一起进工厂吗,再不行还可以到码头抗包,怎么也不至于让伯父伯母嫌弃不是。”
侯润发摇头,“进工厂且不说咱们能不能通过考核,就算通过了,能守得住工厂那些规矩吗?就算守得住,也只不过当一辈子的工人而已,能发达? 至于码头抗包,更不可能发达。而且那抗包的苦咱又不是没吃过,哪次坚持得住三天了?”
林三强是个孤儿,从孤儿院出来就跟着侯润发混,在南京倒没什么留念的。 侯润发这番话他听着也觉得挺有理,侯润发想要出人头地的心他也了解。 但想想两人以前因为不能吃苦,这也做不成那也干不久的经历,他还是提醒道:“发哥,您真要去,三强我绝对陪着。 但我听人说,这去海外闯荡,不仅苦和累,还很危险,咱们真要去了,别又半途而废,千方百计地要回南京呀?”
侯润发听了林三强愿意陪着,很是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咱这回绝不半途而废,要不在吕宋混出个人样来,咱就是死在那里也不回南京!”
说完,侯润发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已经到了报纸上所说的外城报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