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元年,九月二十六日。 以任光荣为都指挥的三镇河南卫戍军,在汜水县附近的黄河码头登船渡河。 一般来讲,渡河作战都不容易,多半会被对岸敌人半渡而击。 但明军水师能进入黄河的,如今都到了河南及南直隶境内的黄河中,以辅助作战。 偏偏清军水师不仅数量少,而且弱,故如今黄河航道完全为明军水师霸占——这也是清军被迫防守的原因之一。 否则,以清军的习惯,真的会分派部队渡河袭击明军据点,骚扰明军粮道。 假如战事拖延到了冬季,黄河封冻,清军定会利用他们的骑兵优势如此做。 如今黄河尚未封冻,清军便只能看着明军水师载人渡河。 清军绿营虽在黄河北岸一些易于登陆的位置设立了据点,但面对明军水师众多火炮的威胁,这些据点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一艘内河战船上,刘体纯正站在船头甲板向北岸眺望。 指挥这艘战船的水师把总原是长江水匪,自以为跟刘体纯这样的农民军出身差不多,在刘体纯上船后,便过来热络地聊起来。 “刘总兵放心好了,如今这段黄河航道都是我们水师第三镇说的算。 清虏虽然在北岸建了一些跑垒,可根本不敢露在我们水师大炮射程之内,因为那些敢这么做的,都让我们给轰没了。”
结果,这把总的话刚说完,北岸就传出一声炮响。 “轰!”
一发铁弹竟然贴着船头砸入河中,险些就砸中了这战船。 这让水师把总觉得很丢脸,当即就怒骂道:“他娘的,这对岸山坡上竟然还有个漏网之鱼。各炮组都瞄准了,给老子开炮!”
轰轰轰! 顿时,船上布置的三门光明式火炮就接连开炮。 刘体纯拿着望远镜看去,只见那小山坡上草木颇为茂盛,即便他用望远镜,都找不到清虏跑垒在哪儿。 这种情况下,若用实弹,多半难以见到什么效果的。 可是三发开花弹下去,顿时炸的小山坡土翻木折,尘土飞扬。紧接着,小山坡上已经枯黄的野草便烧了起来。 但仍不见上面有清虏出现。 “他娘的,这些狗汉奸也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在装炮弹。就他们那打发速度,五分钟都未必能打一发。 而且这个据点估计就一门能打到河里的红夷炮,等他们装完炮弹打第二发时,我们都过去了。”
把总骂骂咧咧地解释着,似乎觉得不能让战船停下,彻底轰掉这个清虏跑垒很是不爽。 刘体纯底层铁匠出身,归附大明不过几个月,没什么总兵的架子。 他闻言笑道:“陶把总不必生气,待额们过了河,把这些清虏的跑垒全拔了就是。”
陶把总倒也没生气,只是觉得不爽而已,闻言笑道:“确实,看到时候这些龟儿子再往哪里躲。”
闲聊中,刘体纯带着他的一队亲兵来到了下游预设的一个登陆地点。 下船前,刘体纯便看到北岸离河边三百多步的地方,倒闭了不少清虏绿营兵的人尸、马尸,再往北一些的地方,便因为地势较高,看不到了。 但在这一片战场上,可以看到他麾下第一营的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 在登陆点附近,医护兵已经建立起了一个临时伤兵营,暂时搭建出了十个帐篷。 还有几个医疗兵在外面做事,可知帐篷中虽有伤兵,但绝不会多。 以刘体纯对伤兵营规矩的了解,十个帐篷安置满伤兵,也就一百人。 不过,在另一处地方,却停放了三十多具己方将士的尸体,皆以小块白布蒙面。 虽然知道此番登陆,清军必然会设法狙击,可见到麾下有几十名将士战死,刘体纯还是不禁叹了口气——并非是因为死了人,而是因为死的在他看来,都是昔日顺军中堪称精锐的将士。 下船时,刘体纯抱拳道:“要麻烦陶把总将我麾下这几十位战死的将士遗体送回南岸了。”
陶把总道:“刘总兵放心吧,我定会把这些英烈遗体安全送回南岸的。”
刘体纯下船后,便见一营参将谢应龙带着几名亲兵迎了过来。 谢应龙抱拳行礼后,便直接道:“总兵,方才我率领一营在此登陆,清虏先是试图以多门大炮轰击我方运兵船,但被水师战船以数十门火炮还击,很快就无法在打发炮弹。 我们一营趁此登陆,立足未稳,便有五百多骑兵来袭。 幸亏最先登陆的一哨板甲刀牌手顶到了前面坡地上,死战不退,又有战船炮火支援,才挡住了清虏绿营骑兵一会儿,给我一营其他将士争取了登陆的时间。 待我们的一哨火枪兵、一哨炮兵登陆支援,这才击退绿营骑兵。可惜我们骑兵太少,只留下了他们两百多人马。”
刘体纯对此早有预料,且最关心的并不是杀了多少清虏,而是己方伤亡。 他注意到谢应龙双目微红,便问:“额们死伤了多少将士?”
谢应龙叹道:“火枪兵、炮兵都只有几个人受伤,但最先顶上去的那哨板甲刀牌手却伤了八十八人,战死三十九人。”
这就是有一半的伤亡了。 作为新编的卫戍军镇,刘体纯麾下一个营也不过有两哨配备板甲的将士,一为营参将的亲兵哨,另一个便是全员刀牌手的勇士哨了。 这些勇士哨的将士,基本都是过去顺军中的精锐,战斗素养是不输于亲兵多少的。 如今第一营一场战斗就死伤一半,也难怪谢应龙会心疼。 刘体纯也心疼,但作为一名将领,他并没有沉湎于这类悲痛情绪中,而是问:“可派哨骑跟上那些绿营骑兵了?”
“派了。”
谢应龙道,“哨骑虽然还没返回,但已经用对讲机传回消息,说那些骑兵进入了武涉县城。”
“武涉县城?”
刘体纯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好,等我们全镇将士都上了岸,便去攻打武涉县城,灭了里面的清虏,给死伤的将士们报仇!”
刘体纯作为总兵,是在一营之后到达的。 又过半个时辰,另外两个营也都在此登陆。 两百多骑兵对于武涉的绿营将领来说,大约算是颇大的损失了,又或者被明军水师炮火以及卫戍军将士的战斗意志吓到,没有再来袭扰。 这倒是让刘体纯可以安生的整兵。 不过,刘体纯麾下卫戍军将士至少也有一两月的战场经验,几乎没有新兵,整编后又经历了两三个月的磨合训练,故而在登陆之后很快就变得秩序井然。 刘体纯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动员讲话,当即就领着全镇兵马向武涉县赶去。 在此期间,他用对讲机跟在附近其他地方登陆的任光荣、党首素进行了联系。 任光荣、党首素所领的卫戍军登陆时虽然没遭到清虏袭扰,却也想今日便拿下武涉县城。 于是三人约好地点,准备汇合后,以泰山压顶之势,拿下武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