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乾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透过冬季枝叶稀疏的林木,瞧见闯军如潮水般退下去,神情振奋之余又有些尴尬。 因为他想起了开打前劝说李定国不要冒险的场景。 原本,他看到成都大整编后的新军装备以及将卒的士气,便知道新军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却怎么都没想到,即便是在野战中面对两倍于几的闯军精锐,新军也能防守得游刃有余。 须知,如今可不是早几年前几千官军就撵着数万流寇满地跑的时候了。 经过这些年的战斗,李自成的闯军不仅积累了一大批战斗素养颇高的精兵,更是通过战胜后缴获令闯军装备质量提高了不少。 且之前两年闯军对战官军接连大胜,更是令闯军面对官军时士气高昂。 种种因素,才让过去一两年官军在闯军明前变得不堪一击,甚至望风而逃。 马乾原以为,就算是经过成都大整编的新军,也需要一两场胜仗,才能重新积累士气,形成对战闯军的心理优势。 没想到这一战,大明新军在李定国有意保留了形式大炮、燧发枪等作战手段的情况下,仍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将闯军的进攻一次次打退,甚至表现得游刃有余。 这无疑说明,成都新军的战斗力比之如今的闯军高出不止一筹。 就在马乾思考着这些时,不远处的李定国见闯军已开始从山脚成建制撤离,便道:“传我军令!以边防军第四镇第二营为前锋,夔州新编卫戍军镇为中军,边防军第四镇剩余人马为后军,追敌!”
“尊令!”
随着李定国军令传出,已然准备好的明军各营立即有序地下山,向撤离的闯军追去。 ··· “绵侯,为甚额们撤退时明军不追?那样纵然有被额们反攻击破的危险,可只要将我们缠住,等其他明军到来,额们便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他们现在这么吊在后面,就那么肯定能堵住额们?”
半路上,麾下士卒损失比例最大的刘体纯与袁宗第的中军合兵一起撤退。 便趁机向袁宗第说起了心中疑惑。 从之前意识到李定国故意想要诱使他们攻打,想留下他们,刘体纯便觉得李定国古怪的行军指挥中满是对闯军的恶意。 袁宗第这时候很烦躁,眉头紧裹着,听了刘体纯地问题,便不耐烦地道:“额哪里知道?你有功夫想这个,不如亲自到前面去侦查,想办法避开堵截额们的明军。”
刘体纯脸色略有点难看,但还是抱拳领命,“末将领命!”
说完,就带着剩余的一百多亲兵往前去了。 刘体纯带着亲兵队以更快的速度,越过一队队士气低落的闯军,没多久就追上了最前面探路的刘汝魁部。 便发现刘汝魁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于是便找到刘汝魁,问:“怎么不走了?”
刘汝魁紧锁着眉头,道:“探子来报,一里多外有一两万明军,堵住了要道。额们要不想和他们打,就必须翻山绕道才行。”
刘体纯一听便道:“这两边都是险山密林,路都没有,大军即便能翻越,也肯定会拖累行军速度,给后面的李定国追上。 前面既然有明军拦着,额们只能打,而且要快打!”
刘汝魁道:“额只有几千人,不等后面的人上来,怎么和他们打?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通往太平县城的路那么多条,明军怎么就算准了我们会从这一条撤退,正好堵在要道上?”
两人沟通间,跟在后面的李来亨也率部跟上来了。 了解了情况便道:“我看不能打,不如到旁边这座山布置阵地留下一部兵马阻拦追军,让其他几部翻山撤离。”
刘体纯听了瞪眼道:“你小子这主意一点都不靠谱。先不说留下来阻拦追军的人怎么办,就算大部队翻过了这座山,怎么就知道不会再遇到明军堵截?”
“那你说怎么办?!”
眼见军队陷入险境,刘体纯、李来亨等人心中都满是火气,说几句就争吵起来。 就这样,直到袁宗第得知情况后赶来,几人也没争出个确定的办法。 袁宗第虽然同样满心火气,但到底更老成,又是主帅。 他知道现在拖得越久,他们突围的机会就越小,便当机立断地道:“趁着李定国还没追上来,你们先试着冲一冲前面拦路的明军。 额就不信了,所有明军都像李定国率领的军队那么难打!”
“要是真打不过怎么办?”
刘汝魁问。 “那就撤到山上防守,派人去向县城的摇黄十三家求援。”
刘汝魁道:“依我看,即便能突破前面的明军阻拦,后面的仗也难打。 如此,不如现在就派一小队人马翻山去太平县城求援。”
不走成形的路,翻山越岭,于大军而言会大大降低行军速度,甚至会让军队溃散,无法再收拢。 可于小股精锐而言,翻山越岭反而能更快到达目的地。 因此袁宗第听了便点头,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挪动。 作为主帅,他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那么剩下这几个人选谁呢? 最终,袁宗第目光落在刘体纯身上,道:“二虎,如今你的兵最少,就由你带着亲兵去求援吧。”
刘体纯不太愿意,道:“论兵马,额现在也不比来亨少太多。他小子最年轻,为甚不让他去?!”
袁宗第皱眉道:“摇黄那伙人不是那么好请的,来亨太年轻,去了未必能请得动,你去额们才有希望!而且这是军令,难道你要抗令不尊吗?!”
刘体纯面上肌肉一阵抽动,最终还是一抱拳,领着百余亲兵往山上本去了。 袁宗第则环顾众将领,大声道:“各营都不要留手,务必一击破敌!”
“是!”
随着闯军众将领的应答声,阴沉的天空飘落下一片片小雪花。 就这样,三万左右的闯军,向拦截在这条路要道上的大明新军发起了猛攻。 这一部大明新军以保宁卫戍军镇为主,外加两营在达州新编的卫戍军。 主将乃是以参将代行总兵官职务的王复臣。 此人是大明边军底层军官出身,早年跟随张献忠造反,还曾做过张献忠的左军都督,算是历史上大西军的骨干将领之一。 历史上,1652年他曾在叙州府大败吴三桂,趁机收复重庆。 这时期已经归明的大西军本有机会收复全川,但因刘文秀等将领不听王复臣劝告,轻敌冒进,才让吴三桂抓住破绽反败为胜。 王复臣则因被围困,率部力战而死。 总而言之,这是大西军中一员颇为稳重的宿将。 此番,他通过军中对讲机得知了闯军撤退方向,便早一步赶来这条路适于防守的地方布防。 虽然只早了闯军一两刻钟,却也足够他布置下两道不错的防御阵地了。 面对近三万闯军精锐的冲锋,王复臣没有学李定国一般藏拙。 一则他麾下兵马实力较弱,二则他也不喜欢冒险。 因此,瞧见闯军冲进到两百步的距离,他便下令集中在第一道防线后的五六十门虎蹲炮一起开炮。 也即是新式火炮还没配发到卫戍军中,不然王复臣肯定连新式火炮也用上。 即便如此,也够闯军受的了。 只见五六十颗铁弹一起打发出去,落入于山道中冲锋的闯军密集人群中,顿时犁出一道道血浪! 所过之处,人、车、骡马,具碎! 惨叫声不绝于耳! 顿时,闯军冲锋之势都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