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将挑选预备飞手的事交给红娘子去做后,便按昨日的想法,带人去视察成都城内的官府衙门、官仓等。 虽然郝光明的“无人机斩首计划”让朱媺娖颇感惊喜,甚至是觉得惊艳。 但她深知,再好的武器和计划也是需要靠人去使用和执行的。 况且,她总不能完全依赖后世的东西打天下、统治天下,如此即便能成功,也难以持久。 所以,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 昨日她才让补发成都府官吏薪俸及刘镇蕃部将士的军饷,今日又让补发欠工匠的钱粮。 钱撒出去不少,如果成都府各衙门贪腐情况没改变,她撒出去的钱就不知有多少落入那些蠹虫肚子了。 视察布政司衙门的各个部门时,朱媺娖遇到了刘之渤。 准确说,刘之渤是专门来找她的。 “臣听闻监国上午视察军器局时,宣布要废除治下匠籍,并且官府征召工匠需以市价雇佣,不知是真是假?”
朱媺娖道:“自然是真的,具体政令本宫会让李督理尽快拟写出来,然后便会正式颁布实施。”
刘之渤听了面色一变,立即道:“监国不可!若真实施此政令,且不说会对民籍、军籍等其他户籍百姓造成什么影响,便是日后官府为支付工匠薪酬所需钱粮都将是一个巨大数字! 臣知监国于蜀王府获得了颇多钱粮,可即便再多,也有用完的一日,实不该如此浪费啊!”
刘之渤直谏,周边围观的官吏不少,但朱媺娖并没有生气。 她平静地道:“蜀王府钱粮或许会有用完的一天,但该用的钱粮我们却不该省。 为何要废除匠籍,又为何让官府以市价雇佣他们,本宫在军器局有过一番讲话,刘巡按若不知可以去打听打听。 总之,这政令必须实施。至于钱粮问题,节省开支固然是一方面,但最重要却是开源。 唯有获取更多的钱粮,让国家用于各方面的钱粮越来越多,国家才会越来越富强,百姓生活才会变好。 本宫这番话中的道理希望刘巡按可以仔细思量。”
说完,朱媺娖便示意随行众官吏、众将士继续到去下一个部门。 刘之渤却是一时愣在原地,脑子里还在回荡着朱媺娖的一番话。 他本事来进谏的,没想到竟让朱媺娖一番话说得心神震动,有所悟。 ··· 崇祯十七年,七月初四。 张献忠已攻陷重庆有十余日。 这些天里,不仅重庆府大部分州县被他的四大义子与麾下众将军分兵拿下,之前参与攻取重庆之战的各营将士也都休整得差不多了。 于是今日张献忠便在重庆誓师,只留一部守重庆,预备让水陆大军分三路攻向成都。 只要拿下成都,便可以之为基业,建元称帝,实现他做大西皇帝的梦想。 重庆府外,军营连绵。 这本该是很能震撼人的场景,奈何张献忠麾下各营没有完全统一着装不说,就连搭建的营帐也是各种颜色、材质都有。 乍一看,只能让人想到难民营。 但若仔细一看,这些杂色营帐虽然难看,但就布置而言还是颇为讲究的,主要分为内中外三大层。 最里面的自然是张献忠的中营,也叫老营。 张献忠常年征战,因为某些经历和个人性格原因,如今变得很缺乏安全感。 因此即便打下了重庆,他也没到城里那些深宅府邸去睡觉,而是依旧睡在老营中。 这老营除了绝对忠心于他的近万精锐老卒,便是服侍他一个人的众多妃子、侍女。 值得一提的是,张献忠弄来这么多女人并非他多么好女色,纯粹是觉得该这么享受,或者说唯有这么多女人,才配得上他如今的实力与地位。 围绕在张献忠老营外的,也即是连绵大营中间一部分,则是其四大义子的营盘。 这四大义子最受张献忠信重、倚赖,这才够资格让其营盘护佑在老营周围。 无论四大义子是在营中,还是带着麾下部队出去作战,营盘安排都是如此。 同时,四大义子所统领的部队也是张献忠所部的精锐。 四人因能力不同,所统领的兵马数目也不相同,而今少则两三万,多则有四五万之众。 一般而言都是老大孙可望兵马最多,其次是老二李定国。 老三刘文秀与老四艾能奇所统领的兵马数目则相差不多。 到了最外围,便是张献忠麾下冯双礼、白文选等五方将军及其他杂号将军的人了。 这些将军统领的兵马数目各不相等,营盘所占地方也各有大小。 有精锐的,营中布置乍看和官军精锐差不多;但也有摆烂的,营盘干脆就和真正的难民营差不多。 开春攻入四川时,张献忠部号称有六十万大军,自然是唬人的,但四十几万却是有的。 其中能战之兵有一二十万,可称精锐的也有七八万。 而今过去半年有余,张献忠部拿下了重庆府以及大半个夔州府,还有顺庆府的小部分,声威大振。 四川本地农民军不少都来投靠,就连大明官军都有成建制投降的。 因此,哪怕过去半年有过不少败绩,可张献忠所部兵马不仅没减少,反而更多了。 张献忠也不知道而今麾下具体有多少人,但想来七八十万是有的。 因此他准备号称百万大军! 上午,多云无雨。 在连绵军营外围清理出的巨大校场上,搭建了一九尺点将台。 张献忠亲自擂了一通鼓,待四大义子及在大营中的众将军都到点将台前站好了,他才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点将台边缘的太师椅上。 张献忠居高临下地扫视众将,以及周围乌泱泱不知有多少的将士,不禁志得意满,满面红光。 于是抖动着络腮长须笑问:“儿郎们过去这些天可都休整好了?”
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孙可望当即拱手道:“父王,额早就歇好了,只待父王一声令下,儿臣就带兵去把成都打下来!”
“哈哈哈!”
张献忠听了大笑,“说得好,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心气!”
孙可望旁边一名上唇留着短须的高大俊朗青年却道:“父王,成都毕竟是四川首府,城池高大,且从开春我等入川到现在已备战半年多,怕是不好打。”
张献忠听了眉头微抖,笑容不变。 孙可望也只是看了眼这青年,同样没说什么。 最右边的一个已经长出稀疏络腮胡矮壮青年却忍不住大声道:“二哥讲的什么话,这重庆也准备了近半年,还不是叫父王打了下来? 那成都城就算高大些,想来以官军的德性也守不住。 二哥且瞧着好了,等到了成都,额肯定第一个打上城墙!”
原来,高大俊朗青年便是张献忠四大义子的老二,李定国。 络腮胡青年则是老四,艾能奇。 站在两者之间,相貌较为清秀的便是老三刘文秀了。 当然,现在这四人都还随张献忠姓张。 张献忠见刘文秀没开口的意思,便笑着捋了把胡须,道:“老二话说的话确有些道理,成都城池更高大,官府准备时间也更长,但要说比重庆更难打,却未必。 早在打下重庆的时候,咱老子就给成都的狗官们准备了两份大礼。你们谁知道这两份大礼是什么?”
张献忠说完,四大义子都露出思考的神色。 大约过了十几息,才有人开口。 这回却是老三刘文秀。 只听他道:“其中一份可是当初被父王斩掉右手、割去耳鼻放走的那近万名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