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媺娖召开关于如何治理朝鲜的军机会议的这一日,明军攻破镜城,清伪帝多尔衮葬身火海,清虏就此败亡的消息,也通过报刊在大明各地传开。
百姓们依旧高兴,却觉得理所当然,不再有以前朝廷收复辽西、辽东那般兴奋了。
因为大明今年在战事上的胜利、开疆扩土方面的好消息并不少。
一个是在十月间叶尔羌幡然悔悟,决定归还昔日侵吞的哈密、沙洲等五卫之事。
另一件事也发生在十月——南洋水师与南海卫戍军拔除了西班牙殖民者在棉兰老岛、苏禄群岛上的所有据点,大明就此拥有了整个大吕宋群岛。
和这些捷报、开疆扩土之事相比,倒是今年朝廷决定封藩美洲之事,在民间引起了更多的议论。
因为和瀛洲相比,美洲不仅更加广大,也更加的遥远。那边的土人风情和独特物产,更加让人好奇。
再就是,随着《大明报》等报刊发行多年,日复一日地给百姓们开拓视野、灌输全球地理知识,再加上一些百姓家境变得殷实,开始更高层次追求的人越来越多。
在大明当官虽然仍是上上选,可如今大明的官要求是真高,而且难当。
所以对于普通殷实人家来讲,当官甚至比去海外闯荡,获得奇遇,就此暴富,概率还低些。
至于经商,做个小摊贩当然很容易。可要是想发大财,资本、头脑、人脉缺一不可,也是不容易做的。
如此一来,倒是海外闯荡最令大多数年轻人向往。
对于去海外之事,如西方人那般,民间组建一支小船队去闯荡的也有,但风险太大,很可能就此一去没了消息。
朝廷为藩王们在海外就藩、移民所组建的大船队,出事概率低,安全性高——截至目前为止,也就当初七王就藩瀛洲时遭遇了一场风暴,损失了几艘船而已。
所以,当朝廷将在明年封藩美洲的消息传出来后,百姓们对此事热议不止。
湖北,承天府,荆门州城。
望月楼上,周昌就坐在一个小隔间中,一边吃着茶点一便听着前后两个隔间以及外面的议论声。在他面前的桌上,则还有几份朝廷封藩美洲的相关博爱看。
他出生于崇祯五年(1632年),荆门人,字培公,因而常被认识的人叫做周培公。
他家境本不错,在城外有良田上百亩,城中亦有两间小商铺,父亲更是在州衙为典吏。
可惜父亲英年早逝,家势迅速中落。等到他十岁时,李自成领兵肆虐湖北,她母亲遇难而死。
周培公就此变得孤苦无依。
好在随着当今天子平定内患、驱逐鞑虏,天下很快变得太平起来。
五年前,十六岁的周培公凭借着昔日父亲在州衙留下的一点人脉关系和自身学识,当上了下吏。
之后他又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机智,几年间不断升值加薪,终于在今年成为州衙上吏。
虽然才成为上吏不久,可周培公已然察觉到他将要触碰到自身仕途的天花板了。
自朝廷实行吏可升官的政策后,最前面三五年,昔日各衙门的吏员们凭借着丰富的基层办事经验,确实很容易得到升迁。
再加上朝廷不断收复失地,乃至开疆扩土,缺乏官员,要让吏升官变得容易。
那时着实有一批吏员摇身一变成了官。
比如周培公如今的上官。
可在周培公成为吏员时,非科举或学校出身的吏员想要升官已经有些困难了。
又因为那些科举、学校出身的正经读书人也要从吏员做起,甚至使得吏员升迁都变得很卷。
周培公不知“卷”这个形容词从何处传出来的,但确实很形象。
他感觉,就目前荆门州衙吏员竞争形势,他想要成为大吏,至少也需要三五年。若是中间错失了机会,甚至犯了小错,这个时间更是可能长达十年。
至于从大吏升为官员,根本就不是需要多少年的事,而是需要机缘,需要更多的努力与付出。
事实上,周培公觉得他大概已经犯了一次政治错误,上了上官不予升迁的黑名单。
因为他母亲是因李闯肆虐湖北而遇难的,有一次同僚聚会,他酒醉微醺之时,曾对朝廷任用那么多闯贼出身的武将乃至文官进行了一番抱怨。
他可是知道,当今天子最信重的军机大臣,便是那闯贼阵营出身的李岩。
至于其他闯贼出身,却在各军任总兵、参将的人更不知有多少。
虽说他混的是行政体系,但难免上官因为怕得罪某些人,或者说想向某些人卖好,故意卡他升迁的脖子。
再加上他并非科举出身,也非学校毕业,想要吏升官本就有瓶颈,这未来能做官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周培公没什么报国的大志向,他想做官,只是想获得较大的权势与富贵,然后享受人生。
今年得知朝廷将要封藩美洲后,他便起了心思,想跟着某位藩王,到海外藩王领做官。
反正他父母双亡,跟亲族关系也不好,无牵无挂。去了海外,若是发展得好,完全可以不回来。
所以,他这段时间不仅收集各类关于朝廷封藩美洲的报刊看,还经常来望月楼听人们谈论此事,以期探听到一些报刊上不刊登的小道消息。
“听说这次朝廷封藩之所以一次封四个,是因为当今天子想为两个弟弟找两个帮手。在加上定王、永王本就得天子爱护,此次就藩海外的资本必然极其雄厚。”
“听倪老弟这意思,是想去报名参加定王、永王的移民团了?”
“当然,我倪大鸿既然要去海外闯荡,肯定跟最有前途的藩王。搞不好,将来也能在藩王领封爵呢。
我听说瀛洲那边的藩王为了拉拢人才前去报效,都开出实封爵位的价码了。”
“实封爵位?”
“这你就不懂了吗?听说像是上古周朝时那般,给一块地方,封你个藩王领的男爵,让你自己任免官员乃至组织一定数量的军队,名正言顺的当土皇帝。
因为海外无主之地太多了,藩王们发现,仅靠他们自己去占领经营太慢,不如搞分封。”
“嘘,倪兄慎言。”
另一人似乎被此言语吓到,提醒了一声,才放轻声音问,“这种事朝廷允许的吗?”
倪大鸿笑道:“朝廷不允许,藩王们哪敢这么搞?只要那些藩王别碰朝廷定下的地儿,其他海外生地随便占。
因为如今西人在海外大搞殖民,抢掠、屠杀土人,移民占地。
与其让西人去乱搞,倒不如让我们大明的藩王们去占地经营呢,至少对土人比西人仁慈一些。”
听到这里,周培公觉得这一对儿话题已经聊偏了,于是再去听别的。
不过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准备前去南京,看能否应募成为永王领或定王领的官员。
想来他一个地方工作好几年的上吏,应募一个藩王领官员应该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