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这怎么行?秦月夕和顾梓晨十分默契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快步朝帐帘那边走去。帐子里。一进去,热气扑面而来,帐内温暖如春。在帐子中间放着的小泥炉子里的炭火,烧的比刚才还要旺,所有的黑炭都烧的通红。靠着帐边的卧榻上,鬼手李此刻的确是酒醒了,身子还是斜斜的躺在卧榻上,一双穿着千层底黑布鞋的双脚耷拉在榻沿处,脑袋下面枕着一个又高又软的引枕,眼睛睁的比刚才可大多了,盯着帐子中央烧的正旺的炉子发愣。忽然看到帐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影,鬼手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眼珠还盯在泥炉子看。一直到秦月夕走到他面前,率先发声:“李大哥,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鬼手李浑身一震,颇有些激动的看向立在面前,穿着一袭青中透黄的青丹色男式锦袍的秦月夕,呆滞的眼神中转而充满惊喜:“天,还真的是你!月夕妹子,咱们这是多久都没见过了!”
一边说着,他视线一转,又看见了跟秦月夕并肩而立的顾梓晨,眼底的惊喜更多,嘴角咧开笑容,“好家伙,原来你小子也在这呢,我说刚才能看见子渡,还以为是我喝醉酒了出的幻象,没想到真的是你小子也来了!”
他说着,还激动的双手撑在卧榻上,试图撑着卧榻起来。秦月夕赶紧上前两步,抬手挡在他胸口处,做出制止的动作,“别起来,李大哥,你是摔伤了后腰,现在你后腰有软组织挫伤,腰后面的软筋也扯到了,这种挫伤只能先静养两天,期间最好不要大幅度的动作。”
话音尚未落下,刚刚还想撑着身子坐起来的鬼手李就哎呦惨叫了一声,然后又老老实实的跌回到柔软的卧榻里,“不行了,老了,真的是老胳膊老腿了,我这不就是摔了一跤吗,怎么还给摔成这样了。”
站在榻尾,刚才跟着一起进来的子渡在一旁解释道:“可不是普通的摔跤,我刚才跟着去篝火堆那边问了把您救起来的人了,他们说,是在一处斜坡深坑底下发现您的。那深坑私下还有许多棱角尖锐的石块,发现您的时候,你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在石碓上。”
他说完,又指了指鬼手李后腰的位置,补充:“这的亏是您冬天,身上穿了两层夹棉的里衣给垫着了,要不然可不是摔成跌打损伤这么简单,弄不好是要骨折的。”
子渡这么一说,鬼手李嘴角咧开的弧度也跟着褪下了几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了,果然是比不得当年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的师傅学手艺,师父教我肚子进山寻找矿石的时候,我一个人拿上两壶好酒,在那一把开山刀,不管走多远,在山里面转几天,也不会出事。哪像现在……”“话说回来,李大哥你是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这里距离凤仙郡还有一百多里,距离邺城更是相距一千五百里,怎的跑到这边来,身边也没带个徒弟童子跟着?”
在鬼手李忧郁的自怨自艾的时候,顾梓晨已经出声询问,语气很少这样温和。卧榻上的鬼手李,到底是比他年长了将近二十岁,虽然不会武功,也不见得有多少智谋,但却精通各类技艺制作,是匠人里难得一见的顶级工匠。他一向很佩服这类强者。在手工匠人中,鬼手李就是匠人之中的佼佼者,他自然说话客气。鬼手李毫无形象,脚丫依然耷拉在榻沿,身子虽然是不能随意动弹了,但是一双手却没有闲着,一边说,一边在半空比比划划,手指指向南面凤仙郡的方向,道,“嗐,这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吗,还把自己当年轻的时候那样呢,一个人拎着二斤烧酒,我就进山了。学徒的童子我带了,不过我是让他留在凤仙郡等我。”
他说到此处,比划的手一停,然后用手指比划出数字的手势,“我在凤仙郡新收了个小弟子,才刚十岁,年纪小小的就家破人亡了,我看着他无依无靠,还跪在街边卖身葬父,我就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把他父亲安葬了,顺带收在身边做我的学徒。”
“说是学徒,才十岁的年纪,之前又没去过学堂,字都不认识几个,吃得又瘦又小,我就是把这小萝卜头带进山里了,能顶什么事儿,说不定我还得忙着照顾他呢。索性就没带进山,让他在凤仙郡客栈等我,顺便趁着我进山的这几天,跟着城里摆摊的代笔先生好好学习认字。”
秦月夕听到这里,默默点了下头。原来如此。古代认字的人不多,不是人人都上的起学堂的。可偶尔还是需要传递书信,问候亲人,就需要去找街边摆摊的代笔先生代为手写书信,在寄出去。鬼手李这么安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总不能真的叫一个又瘦又小,才十岁的小孩子跟着一起进山,山路难行,且易有野兽出没,到时候别说服侍鬼手李,怕是还要让鬼手李抱着背着的走路了。鬼手李还在继续念叨,“我进山是为了寻矿石,这一年突然想着改造一把我师父留下的陌刀,只可惜寻常铜铁、金属,都硬度不够,便想着出来找找有无其他种类矿石。进山三天,无所收货,郁闷的很就坐在树下喝闷酒,没想到喝醉了。”
“你可真是大胆,万一遇到老虎、灰豺还有野狼,你可危险了!”
秦月夕忍不住提醒,“便是日后还要进山寻,也不能随意喝醉啊。这幸好是没有遇到野兽,还被我们的人给救了,万一真的摔断了腰椎,你这老胳膊腿自己还爬的出山吗?”
连珠炮似的训斥袭来。刚才还一箩筐话的鬼手李被训斥的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转过脸对顾梓晨挤眉弄眼,“啧啧,看看,你这小娘子便是和你成婚了,这脾气可没温婉多少啊。”
顾梓晨知道他是在打趣,也笑着道,“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无能,我惧内,可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