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看她满目错愕的样子，子渡嘴角的笑容加大，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一抹同情：“李姑娘，他如果真的要放你自由，以郭一贤每年贪污的粮税来说，赎十个李梅娘都足够了，怎么会拖着你的卖身契不给？分明就是不舍得，是想在你身上浪费银子，等你彻底没了价值，就把你转送给师爷。”
李梅娘垂在身体两侧的小手倏地捏紧，一张樱桃小口也抿成了一条线。子渡嘴角的笑容收起，也不咋吊儿郎当的说话，而是恢复正经，认真道：“我虽然也是跟着我家主子刚来岳阳城不久，但我这几天经过几番打听，也大概知道一些事情，就比如说师爷好像早就看上你了，对你应该已经下过手了吧……”子渡这句话一出口，李梅娘几乎身子一震。“看来我没说错。这个师爷的原配可是可母老虎，所以他这么多年都不敢纳妾，却又看上了你，就只能要郭一贤做挡箭牌，其实真正看上你的，不是郭一贤，而是钱师爷吧？他看上你了，你又知道他们那么多的秘密，你觉得他真的会放一个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离开吗？”
“我，我……”李梅娘结结巴巴，心乱如麻，“我也想过这些，我知道他们太多事情了，所以我很怕被他们……”“所以你怕被他们灭口。就一直听他们的吩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子渡接过她后面的话，“但是你一个小姑娘，到底是想的太简单了。那个师爷现在看你年轻貌美，还愿意留着你当外室养着，但是等你以后人老珠黄了，他还会看得上你吗？你又知道这些秘密，他会怎么做？”
李梅娘也是唱曲儿出身的，人心险恶也见识过不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子渡后面要说什么。子渡也的确没有说错，她虽然不知道郭一贤到底和师爷都做了什么。但也知道一些小秘密。而通常最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只有死人。她也是早就清楚这一点，才一直想要拿到卖身契远走高飞，只怕给自己惹来杀头的祸事。可子渡也说的对，师爷真的愿意放自己走？如今她现在还颇有姿色，又会唱曲儿哄人开心，师爷或许是看上自己美貌了，还想留着自己，但如果真的再过十几年，她容貌不复之前了，又是个妓。院出身的贱籍女子，还知道他们这么多事情，师爷那个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碍事，而痛下杀手？“看你这表情，其实你心里也有预感了吧。”
子渡从胡同那头逐渐走来，清亮的声音在小巷子里回荡：“我知道，之前你在我家主子面前答应的那些话，都不完全是真的。能理解你，毕竟你才见过我家主子两次，要你完全信任一个初来乍到的监察使，且只是见过两面的人，的确困难。所以你昨天也只是想要脱身，才说会听我们命令行事。心思都已经被揭穿了，李梅娘也不再逃避，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也没有了在驿站是的楚楚可怜，清婉的小脸毫无表情，冷冷道：“是。我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你们，焉知你们不是为了达成目的，而随意诓骗我？我是在被人骗怕了，这才对你们也留了一手。”
“我知道，看出来了。昨天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我就看出问题了。”
子渡自信的挑眉，继续道：“其实本质上，你还是更希望郭一贤真的赎你出去。毕竟，相信一个随时都会离开的顾监察，还不如相信一个一直守在岳阳城的父母官，我说的可对？”
“对。子渡小哥很聪明。”
李梅娘一改之前的柔弱可怜，美眸抬起，直直地望进子渡的眼中，“但就在刚才，我也终于明白，其实师爷对我也不过是利用和把玩，他也不是真心想要救我。你刚才的话，也彻底点醒了我。”
她来的这一路上，就心思忐忑，就在想师爷到底会怎么对待自己。直到她再次听到师爷贬低议论自己的出身，她就知道了，师爷恐怕并无解救自己的心思。“子渡小哥，你现在抓到我跟师爷密谈了，是不是要处置我了？”
李梅娘看着对面的子渡，目不转睛的询问，脸上毫无惧意，反倒十分坦然。“李姑娘怎么会这么想？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要处置你？”
子渡说完，还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李梅娘的眼总算是有了一丝笑意，“这么说，你不打算追究？也不会告诉那位顾监察？”
“那是自然。”
子渡大方点头，“李姑娘，虽然你夜里溜出来，但见到师爷也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你刚才既没有选择帮我家主子，也没有完全选择帮郭一贤。现在你可以重新认真考虑一下，看看你到底要帮谁？”
“你家顾大人，似乎看起来很好。”
“什么叫看起来很好。”
子渡有些不高兴了，认真强调：“是本来就很好！我家主子可从不会贪污受贿！也不会强迫民女。而且还很守承诺，既然我家主子答应了会给你赎身，你就放一万个心，他保证会说到做到。你若是担心日后留在岳阳城会被郭一贤的余党威胁迫害，我家主子也可以为你重新寻摸一个安身之地。”
“若顾大人真的能遵守约定，给我一个自由之身，我愿意为大人和小哥效犬马之劳！”
李梅娘也认真起来，眼神明亮地说道，“郭一贤贪污每年税粮之事，我虽然知道，但也没有见过账本，师爷也没有跟我谈及过此事。想必顾大人也是在查这件事，想知道郭一贤的上下游跟他接手，有利益牵扯之人吧。”
“是啊，难道你知道？”
子渡好奇地看她。李梅娘微微一笑，“这等重要之事，师爷和郭一贤从未在我面前细说过。不过据我观察，师爷倒是与邻城一个叫‘魏记米行’的东家，私下里有过几次往来。两个人私交甚密，若不是为了商量暗中抛售稻米，一个师爷，何故要跟一个米铺老板走动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