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底下的脚突然被人踩了一下，云父反应过来连忙噤声，然而云绛还是听到了。“住院？什么住院？”
女人脸上浮现一抹惊讶和担心，眉心微微拧紧，眼神落在云父身上。云父却看到了云母的脸色，故作轻松地笑笑，“哦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没什么事。”
“我们在家里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才两三个月不见，又瘦了这么多，外面的东西吃不惯吧？来，快多吃一点。”
云母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引开话题。“……”云绛没说话，将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尽收眼底，不由地抿紧了唇。直到晚饭后，才找到机会单独询问云父，“爸，你刚刚说的住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父眉头皱了皱，好似不知道如何开口。云绛又道，“您就别骗我了，你们一直瞒着我，才会让我更加担心。”
闻言，云父叹了口气，只能如实相告，“就是你妈之前觉得身体不舒服，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身体里有结节。”
“当时本来是想找个时间去做个小手术的，后来一直拖着没去，然后就变成小肿瘤了……”“什么？肿瘤？”
云绛一惊，她不懂医学，只是莫名觉得“肿瘤”两个字和病情严重挂钩。“放心放心，是良性的。”
云父立马开口安抚住云绛，“做了切除之后，休养了一两个月，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似乎是怕别人听见，云父刻意压低的声音，但每个字却又重重砸在云绛心头，砸的她手足无措，心口一阵胀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要是跟我说了……”要是跟她说了，她无论如何，也一定会赶回来！“我本来也想告诉你的，但是你那个时候好像在忙什么画展，你妈得说不想麻烦你。”
“这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吗？别说画展，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她啊！”
明明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现在知道的云绛也还是又气又急，心口甚至泛起些许心酸。因为上辈子留下的阴影，所以她一直想要逃避某些事情，但是却又忽略了身边最亲最近的人——她只想着让自己过的痛快，却忽略了她本应该承受的责任。重提往事，云父脸上也是一脸凝重，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跟你妈也都能理解的。”
“但是说实话，不是爸爸不支持你出去，只是你现在大了，我和你妈也老了，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我们不求你闯出多大名堂，只希望你就在我们身边，平平安安的，顺顺利利的。”
说到这里，男人又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一声，“你别看你妈嘴上多要强，上手术台的时候可不这么想。”
“就算是成功率90%的手术，那不还有10%的失败吗？谁能保证一定能活着走下来？”
“所以她也怕，还特意提前写了份遗书，交代了自己所有的财产，甚至是连我都不知道的保险柜密码，通通都是留给你，真是……一点都没想着我。”
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故作轻松，又带着几分唏嘘。落在云绛耳朵里，却只觉得格外难受，心口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的她快要喘不过气。云父瞥见云绛的表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宽慰，“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妈也已经没事了。”
“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自责，而是让你心里有个数，不管飞得多高多远，别忘了这里还有我跟你妈。”
“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每天在外面跑我们也不放心，你看你妈每天发消息打电话的，一旦超过二十四小时没联系上，她能急得一晚上睡不着你知道吗？”
“她都睡不着了，你觉得我还能在旁边安心睡着？”
一提到这个，云父就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也不能怪云母大惊小怪，主要是云绛也不是在一个地方定居，大部分的时间都来回到处跑。不同国家有不同的情况，不同种族文化，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出事——之前云绛去中部的某个小国旅游，那边忽然就被炸了，云绛又不知怎么突然没联系上，吓得他们两天没敢合眼。“……”见云绛低着头，心情低落的模样，云父心里也划过一丝心疼，赶紧收拾了情绪，故作轻松地笑笑，“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光说我们了，你都没跟我们说说，最近在忙什么事？怎么突然回国了？”
“……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
云绛的语气略显敷衍，很明显不想将工作上的烦恼再透露给云父。幸好云父也没有多问，“行吧，反正你的工作我也不懂，但是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知道吗？”
云绛闻言，心里莫名一暖，轻轻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云父所说，他们已经慢慢变老了。这次回来，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家的氛围不一样，尤其是她妈，似乎已经原谅她爸之前出轨的事，或者说经历上次的手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看开了。不仅对她爸的态度温和了许多，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比之前亲和温柔。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云父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回去休息，云绛刚准备走，却又被云父叫住了——“对了，你和祁宴霆现在怎么样？还联系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云绛不由地咬紧了下唇，自从两年前祁宴霆没去机场送她，云父云母似乎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刚开始云父还会偶尔发短信问她，后来就没有再问过了。大概是已经从国内的新闻消息上，知道祁宴霆和南笙的事了吧？云绛脑海里突然闪过前天晚上看见的那条热搜，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云父目光闪了闪，“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去年你妈住院的事，是他帮了不少忙。”
嗯？云绛眼皮子一跳，立马抬头看他，云父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这话别跟你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祁宴霆……云绛目光暗了暗，手指不安地绞紧在一起，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没碰到他，却有一种他已经无孔不入渗入进她生活里的感觉？或者说……阴魂不散更为贴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