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心里特别恨我?”
男人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几分沙哑,望着云绛的眼睛也开始泛红,眼底写满愧疚和难受——“我……”云绛心头一梗,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然后又理解成这个样子。虽然她退婚的确跟那天晚上的事有关,但是也不能全怪祁宴霆……“嗯?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似乎察觉到她的迟疑,男人用力扣住了她的肩膀,力气大到云绛忍不住皱眉,“你先松开我,你喝多了。”
“……你是不是恨我?恨我毁了你的幸福,你的人生?”
男人却像没听见一般,不依不饶地抓着她的肩膀,云绛皱着眉头推拒。奈何男人的力气太大,无论她怎么推都推不开,甚至最后一用力,两人身形一歪,一齐倒向旁边的沙发——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因为祁宴霆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男人男人的体重忽然压下来,云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责问的声音在听见男人一声声自责的道歉时戛然而止,云绛的表情也跟着一顿。热气裹着酒精味落在她的颈脖间,痒痒的,好似有微弱的电流滑过。女人的抬起的手最后落在祁宴霆黑色的脑袋上,抿了抿唇,声音不太自然地轻声开口,“……不是都说了,原谅你了吗?”
“真的?”
男人忽然又从她脖子里抬头,吓了云绛一跳,甚至不由地眯起了眼睛,怀疑他是不是装醉。然而她盯着祁宴霆看了多久,男人也同样盯着她看了多久。两人的眼底倒映出彼此的模样,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身体里的热量也在两人之间不断传递,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等云绛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的时候,男人的脸已经压了下来,而这一次,她手边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挡住,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象中的触感却迟迟没有落下,云绛不由地小心翼翼缓缓睁开眼——“对不起……”三个字从她耳边滑过的瞬间,她肩上忽然一重——祁宴霆一脑袋砸在她的肩膀上,竟然直接昏睡过去。“……祁宴霆?祁宴霆?喂!”
云绛试着推了他好几下,男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女人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不会喝酒就不要总是出来丢人现眼,两瓶就倒还真是个人才!”
“喂!你重死了,快点起开!”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祁宴霆就是没有反应,云绛只好认命将他推开。可是沙发对于祁宴霆来说太小,差点没直接摔下去,幸好云绛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但沙发还是太小了,无论她怎么努力,祁宴霆的两条长腿一直都垂在外面。明明是两米的沙发,为什么睡不进一个一米九的人?所以他之前在沙发上都是怎么睡的?看着男人蜷着身子缩在沙发里的模样,云绛居然会觉得有些可怜。睡觉居然也不用个枕头,都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睡的着的?犹豫了两秒钟,她去房间里拿了个枕头,放下他头底下枕好,刚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却突然被男人抓住了手腕——云绛一惊,想抽回手却不能,不过见男人一直闭着眼,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挣不开祁宴霆的禁锢,她只能无奈蹲下身子,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脸——“喂!你是不是在故意装醉?嗯?你再不松开我就要生气了!”
男人自然不会理会她的小威胁,云绛说了几句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对着一个已经昏睡过去的醉鬼说了半天,不禁自嘲一笑。“我在发什么疯啊……”一句清嘲溢出喉咙,云绛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紧自己的膝盖,一只手任由祁宴霆握着,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其实也不是完全和原来不一样,如果拆开五官单看的话,鼻子嘴巴和以前都一样。主要是眼睛这里不一样了……所以当初是眼睛受伤了?女人情不自禁地伸手,葱白的指尖轻轻掠过男人的眼睛,之前的眼睛很长,看起来有些凶。现在眼睛好像大了点,少了几分凌厉,配上英挺的剑眉,但透着一股正气凛然。手指不自觉地滑过男人的鬓角的碎发,这才看到一条细细长长的伤疤。指尖一顿,云绛的呼吸好似也跟着停住了,认识这么久了,她居然都没发现他这里有伤疤!?慢慢撩开他的头发检查了一圈,她这才发现,居然还不止一道伤口!这……虽然知道身受重伤掉进江里,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但是……忽然想到什么,云绛猛然低头去扯祁宴霆的衣领,不知是不是因为只有一只手,居然颤颤巍巍,半天解不开——随着扣子一颗颗被解开,男人的身体也被一点点露出来,仅仅是胸前,就有一大片的数不清的划痕,有些已经痊愈,长出粉色的新肉,有些还留褐色的长痂。云绛呼吸一窒,心脏狠狠一缩,只看着这样伤口,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甚至不敢继续看下去。有一粒扣子被解开,露出的却不是伤口,而是一圈白色的绷带。她看不到左心房下那致命的伤口,但是既然还裹着绷带,就说明伤口还没好。“明明都已经这样了,还敢喝什么酒,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斥责的话语脱口而出,声音却已经染上了几分哭腔。云绛颤颤巍巍地伸手,想去碰他的左心房下的伤口,又怕弄疼了他一般。忽然一颗豆大的眼泪“啪嗒”压在她的手背上,她立马像是被热油烫到一样缩回手。摸到自己湿润的眼眶,女人不可置否地瞪大了眼睛,她居然会因为祁宴霆哭?而且还不是恨?!她是喝多了吗?还是完全疯了?意识到这一点的云绛,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巨大的不安——好像如果再不赶紧离开这里的话,自己就会变得越来越奇怪……匆匆忙忙替男人扣上衣服,云绛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冲进了卧室,反锁房门,将自己死死埋进被子里……可是无论她怎么强迫自己入睡,祁宴霆受伤的样子却不停闯入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