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退下山去，院子里支起了以前大家一起吃饭的八仙桌，几只小母鸡在桌子下面啄食，赵荣赵斌坐在长条凳上不断的用筷子敲着空碗。赵翼被赵国海训斥一顿后林晓红带着他去洗脸、处理拖的老长老长的鼻涕和糊的两个脸颊都是的口水。爷爷倒了杯酒坐在八仙桌的上方，奶奶端着一盆青菜走过来，肖福健提着烧的漆黑的煮鸡的锅放在八仙桌下，清洗干净的赵翼坐在林晓红身边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那口锅。桌上摆着一小碗淹豆腐，一大盆青菜，一碗三家人早上吃剩烩拢在一起的杂锅菜，一个空盆和一大锅白米饭。肖福健打开煮鸡的锅，一阵清香飘散开来，赵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挂在鼻子下方的鼻涕被他吸回去，赵斌激动的喊着“快点、快点，饿死了！”
赵荣咽着口水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杨乐乐伸出头去看看锅里的鸡肉，鸡汤上面飘了一层微黄厚厚的鸡油，只有在肖福健搅动汤勺的时候杨乐乐才看得见锅里的肉，李钦杨端庄的坐着，看着奶奶在围腰上擦手，赵国海丢掉手里的烟头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吃、吃、吃，几个娃娃馋的像饿死鬼一样！”
肖福健将一盆盛好的鸡肉和鸡汤放在桌子中央。林晓红没说话，夹了很多青菜在自己碗里。这顿饭没有多余的话，爷爷说了几句，可是大家都忙着吃，没人记得他说什么了。李钦杨不断的给杨乐乐夹鸡肉，杨乐乐的碗里都放不下了。赵国海不说话，狠狠的嚼着鸡肉，肖福健拿着汤勺给赵荣赵斌碗里舀了很多鸡肉，赵翼吃的稀里哗啦，席间林晓红几次放下碗筷领着他出去擦鼻涕。李钦杨逐渐发现这顿饭吃的实在太压抑，赵国海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看的他心里发毛，不过李钦杨不在乎那些，现在、此刻，他必须让杨乐乐多吃一点。两位老人吃的不多，嘴里一直念叨着让娃娃多吃一点，奶奶时不时的把赵国海给自己夹的鸡肉夹到赵斌碗里，赵斌似乎没怎么吃饭，他是吃肉饱的。赵荣努力让自己吃的像个女孩，可是再怎么也吃不出杨乐乐那样的有礼有数来。这是一顿安静和平的下午饭，肖福健一直往盆里舀进鸡汤，不过鸡肉越来越少，鸡腿鸡胸肉等等好的肉一直没出现在盆里，赵荣在心里偷偷的笑着，她知道明天的早饭她和弟弟有鸡腿吃了。吃完饭爷爷坐在桌子前喝着杯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赵国海翘着脚拿出烟袋开始卷旱烟，赵荣赵斌两人手牵手回到了电视机前面，赵翼被林晓红叫到门口自己清理满脸的油污，杨乐乐拿着筷子把桌上的鸡骨头摞到碗里然后倒进猪吃食的槽里，几头开春就能卖的猪嚼的鸡骨头嘎吱响。肖福健提着那漆黑的锅回到了自己的厨房。李钦杨端着吃好的碗筷来到水笼头下准备洗碗。“今天的碗要用热水洗，还要放点洗洁精，要不碗上的油洗不干净。”
奶奶提着烧的同样漆黑的烧水壶给李钦杨。杨乐乐蹲在洗碗盆旁边用手摸着水温，加了洗洁精的水很快开始冒出很多泡沫，杨乐乐开心的用手捧起泡沫给李钦杨。两人说说笑笑的蹲在洗碗盆旁边洗碗。李钦杨从来没见过杨乐乐的脸这样红，“你的脸好红，不像太阳晒的那种红，像是最红的火烧云那样，比火烧云还漂亮。”
李钦杨抹了一点泡沫在杨乐乐的脸上，杨乐乐嘻嘻的笑着也抹了一点在李钦杨脸上。“你们两个不要玩水，感冒刚好几天，小心又发烧，快点洗！”
爷爷端着没有酒的酒杯两腿伸直靠着椅子惬意的笑着。“好的，爷爷，我们马上就洗好啦。”
杨乐乐在水笼头上冲洗掉手上的泡沫又去擦擦李钦杨脸上的泡沫。赵国海坐在八仙桌旁连续抽了三支旱烟，他不和爷爷说话，就是不断的抽着烟，奶奶走过来问他。“今天是不是干活太累了，以后收工收早一点。”
“妈，没有。”
赵国海冷冷的回答，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厨房去了。李钦杨和杨乐乐把每一家人的碗分出来，分别擦干水送到他们的厨房，然后回到桌子前和爷爷一起坐着。赵国海回到自己厨房后肖福健嘴巴一刻不停的骂着赵国海，“这只鸡是今年过年要送到我娘家的，这是你自己说的，你看看，咋办！”
肖福健一手提着锅一手用汤勺舀起一勺汤又使劲倒进锅里。“吃都吃了，我咋知道咋办！又不是我让柴掉下来砸死鸡的！”
赵国海像个娃娃一样摸摸额头。“你还真以为就是被柴掉下来砸死的！它是鸡，是活物，你傻啊！要我说就是李钦杨那小崽子用柴砸死的！”
肖福健声音低下来凑近赵国海说。“不会吧，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吧！”
赵国海很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声音小点，我不管，我看你过年拿什么去我家拜年！”
肖福健青着脸把锅里的鸡肉倒进盆里。赵国海一时间气得不知道要往哪里撒气，“送、送、送，每年都要送，我哪知道要送什么，反正鸡也死了，换只小点的不行吗！”
赵国海抓着自己的头发，狠狠的低声骂。“你朝我发什么火，不信就问李钦杨去啊！”
肖福健拿着汤勺指着院子里被月光笼罩的老人和李钦杨杨乐乐三人。“爷爷，你说今晚会不会下雨？”
李钦杨仰头看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今晚的月光格外清爽，照在人身上没有一丝感觉，挂在天边的月亮似乎充当了全村人的电灯，月光和阳光有些不同，阳光是照射在人身上的棉衣，月光是披在人身上的丝巾。月光下全村都披上了薄薄的丝巾。“今天十六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爷爷靠着椅子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我好久没这么看过月亮啦，像是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月亮。”
杨乐乐扶着李钦杨的肩膀站在长条凳上看远处天边的月亮。杨乐乐不经感叹，“好美啊！”
“他爷，进来洗脚了，月光寒气重！”
奶奶在厨房门口喊。“李钦杨，你老实交代，鸡是不是你打死的！”
同一时间赵国海气鼓鼓的也站在自己的厨房门口喊起来。“不是我，是柴棒棒自己掉下来打死的！”
李钦杨被赵国海吓的有些底气不足。“活鸡能被掉下来的柴棒棒打死？”
赵国海说着走到李钦杨身边。杨乐乐赶紧跳下凳子拉着李钦杨的手。“就是它自己在哪里刨食不知道柴棒棒要掉下，所以才被打死的。”
李钦杨捏了捏有些发抖的杨乐乐，他想安慰她，可是李钦杨自己心里也在发抖。赵国海一把将李钦杨提起来，杨乐乐被撞开，“你想吃肉想疯了，鸡是老子过年拿去拜年的！”
赵国海低着头凑近瞪着被自己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的李钦杨。李钦杨一时间被这个鲁莽的男人吓傻，他以为已经吃好鸡了，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恐惧才是刚刚开始。“还说不是你！不是你，你抖什么？”
赵国海咆哮起来。爷爷奶奶上前去拉，“就是他又怎么，反正也吃了，不要瞎闹！”
赵国海已经不受控制了，转头朝着爷爷吼道“吃了也要吐出来！”
爷爷一时间不相信他的儿子会吼他，呆住了。“有本事就打死他！”
爷爷脸上的肌肉变得僵硬用同样大的声音吼出来。“打就打！”
赵国海拎着李钦杨的衣服顺手就是几巴掌甩在李钦杨脸上，李钦杨瞬间被打的晕头转向。杨乐乐抱着赵国海的大腿哭喊着求赵国海不要再打李钦杨。赵国海一抬脚就将杨乐乐踢开。肖福健站在自己的厨房门口抱着手看，嘴角时不时的上扬接着还说“打的好！”
。林晓红被杨乐乐的哭声吓到，赶紧过去抱起杨乐乐走到一边。赵荣赵斌听见哭喊赶紧打开堂屋门出来看戏。爷爷气得自己走到厨房把门摔的很响，奶奶想用身体去挡赵国海落在李钦杨身上的巴掌，可是赵国海把李钦杨拎开，接着便是清脆的巴掌声在月光中穿梭。李钦杨此刻变得十分理智，不回嘴也不回手，呆呆的被赵国海拎着衣领任他随便打。李钦杨的鼻血流出来了，李钦杨的口水夹着血也流出来了，赵国海的手上沾满了李钦杨的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不在那么清脆，每次巴掌从李钦杨的脸上离开的时候总能带起几滴血在月光中飞翔。林晓红紧紧的抱着杨乐乐，杨乐乐哭的几乎失声，双手不停的抓着地上的泥土，嘴里已经喊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来了。林晓红咬着牙齿，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杨乐乐的头顶。奶奶急的撕扯着赵国海的衣服，嘴里喊叫着骂着。“造孽啊、造孽啊！.......”李钦杨的不反抗，奶奶的吼骂，加上赵国海有些疲惫了，看了一眼满脸是血的李钦杨举起的巴掌终于不再落下，一把将他扔下，不知道嘴里骂了句什么，自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