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婢女拥拥挤挤向前凑,令青饵看不到是谁,就厉声呵斥她们让开。一眼望去,担架上,一具板板正正的尸体已经被白色的单子掩盖,只露出一双黑紫的脚。令青饵叫出为首的婢女,询问:“这是哪个婢女?如此想不开。”
为首的婢女颤颤巍巍的回:“是青玉姐姐。”
青玉!令青饵和庆婆婆同时震惊。随后看着几个婢女抬着架子就要往外走。“婆婆,这是要干嘛?”
“夫人有所不知,青玉从小无爹无娘,被叔家卖给了做艺工的,成天过着非打即骂的日子,后来大人见她可怜,就赎回来了,但宰相府的婢女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已经断了气婢女由领头的安葬,后来领头的私吞安置钱,那些已经断了气的婢女就要扔在乱葬岗。”
令青饵急忙上前叫停了抬担架的几个婢女。“婆婆,你去屋里把我床头的那袋银两拿出来。”
庆婆婆点了点头,转身跑到屋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夫人,你要干什么?”
“吩咐下去,青玉的丧事风光筹办,”顿了顿,长叹一声:“让她走得体面些。”
庆婆婆料理完青玉的事,回来就看到令青饵正在发呆。“夫人……”令青饵随即回过神,“婆婆,你口中说的那个为首的婢女是谁?”
“是玉树院的。”
“玉树院?”
“就是那天帮我的另一个婢女,你还排除了她的嫌疑,记得吗?”
令青饵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随后又疑惑地问:“出了这种事,梁步邹他不管吗?”
庆婆婆叹了口气:“大人也是力不从心呐,每天公事都处理到三更半夜,这种事一般都不会上报,久而久之的,玉树院的人就为虎作伥了。”
令青饵看着庆婆婆:“婆婆,我觉得事有蹊跷。”
“?”
“你想,怎么会这样巧合,为何偏偏是在我们发现端倪后死了人?为何偏偏死的是青玉?又为何偏偏死在了芝兰院?”
“你怀疑有人作妖?”
令青饵皱了皱眉,“也只是怀疑。”
“那你怀疑是谁?”
令青饵一字一顿地回答:“我那位好妹妹,令容音。”
“那她这是要出手了。”
“……”“令容音许是要嫁祸你,然后想办法让你被逐出府邸,那样她再下手就轻而易举了。”
令青饵冷笑,“是吗?”
“只是不知道,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
令青饵笑,“这就得问玉树院的那位了。”
“玉树院?”
“没错!”
令青饵起身,“婆婆,梁步邹什么时候回来?”
“算算时间,也快了。夫人现在就去?大人不是说晚间——”“不用晚间,这次我要等他回来。”
玉树院。令青饵没有让庆婆婆随行,而是一个人就来了玉树院,脸上依旧挂着那张面巾。令青饵漫不经心在院子里踱步,注意到了一个婢女正在悠哉地躺在树下,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着装打扮也比别的婢女要娟丽些。婢女很灵敏,感觉到了身后有人,结果转头就看到一个女人笑眼莹莹地看着她。婢女的眼睛充满着警惕,立即弹坐而起,“你是谁?”
令青饵一字一顿,“我乃宰相夫人。”
婢女愣了一下,随后急忙跪下,话语谦卑,语气却冷冷的存着傲气,“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夫人见谅。”
令青饵一眼就看出此婢女不是善茬。“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紫云。”
令青饵点了点头,“我有要事找你家大人,他应该也快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他。”
紫云立即起身,要为令青饵带路,“夫人,里边请。”
看着眼前的婢女满头珠花,还有那身屈而脊骨挺直的身板。令青饵想了想。白蛊!入心!待到梁步邹的住宿,紫云打开房门“夫人,里边请。”
“你先下去吧。”
“是。”
令青饵环顾四周,梁步邹的桌案铺就着练字作画的纸张,桌案后则是满墙的书籍。枯燥的史书论章。令青饵看着刚劲肆意的笔迹。不由得心里赞叹。看了看整个屋子,古板而无聊。这个梁步邹,没一点新意,怎么活像个木偶似的。令青饵从书架上找了本蛊毒书就坐下来,倒了点茶水喝了几口。随后趴在桌子上对着书一点点啃。约摸一刻钟的时间,门外就传来了紫云的声音:“大人,您回来了。”
“你去把罗掌事找来。”
梁步邹的声音。“是。”
随后就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最终停在门前。紧接着,“啪——哒”一声,门开了。令青饵站起身,门外的男人先是愣了一秒,随即一声不吭地走进屋。“宰相大人。”
“你来干什么?”
“不是您让我来的吗?”
梁步邹脱掉朝服,转身看着她,“我不是让你晚点再来吗?还有,你脸上怎么还在戴着这块布。”
令青饵笑了笑,“大人有所不知,青饵实在害怕。”
“你害怕什么?”
“青饵的脸已经好了,但是我院里的婢女说,府里有人传青饵是因为干了不正经的事才好的。”
梁步邹眯眼,“哦?”
令青饵皱眉:“青饵不怕府里的那些蠢人相信这种话,只是怕一向高明的宰相大人也被小人混淆视听。”
梁步邹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照令青饵的话,自己倒是那蠢人。“青饵倒是可以摘下这块布,只是不知如何解释……再不济,”令青饵上前,“大人亲自验身便可……”说着就要脱掉衣服。梁步邹立即拉回她的衣服,“不必了。”
令青饵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真的吗?谢谢大人如此相信青饵。”
说罢,便着手扯掉了脸上的面巾。梁步邹看着面巾落下,看着令青饵的面庞,不由得愣住。此时门外一阵敲门声,随即传来罗情的声音:“大人,您找我?”
梁步邹立即回过神来,无声地看着令青饵。令青饵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大人,青饵先行告退。”
芝兰院。青饵回到屋子就躺下了。庆婆婆着急万分,耐不住地问:“怎么样了?”
“梁步邹已经看到我的脸了。”
“那大人是怎么说的?他会帮咱们吗?”
“不知道。”
“不知道?”
令青饵坐起身,“婆婆,我去玉树院不是求他梁步邹帮我的,他现在就是个赌注。”
“赌注?”
“对。这次事件倘若真是令容音一手策划,那么她就不会只利用青玉的死这一件事——她必定会四处撒网。”
“所以你就从大人那边下手?”
“没错,她令容音既然要多撒几张网,那我不得多备几把剪刀。”
令青饵看向庆婆婆,“而梁步邹,就是那把最大的剪刀。”
“可是,大人是帮你,还是帮令容音,还未可知呢?”
“所以说啊,这是个赌注。”
令青饵又继续躺下,看着天花板,“在他身上下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