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风声响起,门被人从外头大力推开,一线亮光照见了这里,梨向柔猛地从地上起身,眯着眼睛往外看。因为天色将明未明,所以她也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出门口站着一个人。想到娘最后的话,她脑中瞬间有些暗喜,喃喃道:“娘,那个贱货被你杀了,是不是?”
站在门口的丞相皱了皱眉头,他昨夜只以为是那个贱妇失心疯了,这才去放火刺杀月儿,可没想到,这里还有梨向柔的事。一时间怒气冲天而起,他直接大步踏进去,抬手就打了梨向柔一巴掌,“逆女!”
此刻他心里已经完全不拿这个女儿当骨肉了,她即将是别人家的人,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女儿在家里住的最后一天,还要将他这个丞相府搅得不得安宁。梨向柔彻底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她本来就在祠堂关的昏天黑地,此刻乍然听到了丞相的声音,下意识道:“爹……”丞相黑着脸,“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忽然门口又冲进来一个人,对方身子有些臃肿,穿的又是华华丽丽的,像是一只炸毛的老母鸡一样进来,尖着嗓子道:“我说丞相大人啊,这可不兴动手,一会儿把小姐的脸打破了,老婆子就是手艺再高超,也给她遮不住……这破了相的女人成亲啊,可是晦气的……”她一通说着,丞相这才往后退了退,冷哼一声,道:“来人!给她装扮上,一会迎亲的人就来了!”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将能免的礼节都免了,媒婆也找了最稳妥的一个,不管瞧见那家大宅门里的私密事,保管是不会往外说的。很快,又有两个婆子进来,架着梨向柔就往外拖,将她拖到主院偏房一间屋子里,不由分说就按到了凳子上,给她麻利的套了一身新嫁服,然后开始在她脸上一阵折腾。其中一个婆子的手势很娴熟,将两根线在手中搓着,然后不停的在梨向柔的脸上搅,很快那张灰白的脸就有了几分神色。另一个婆子则使劲拆开梨向柔的发饰,然后使劲用木梳子梳顺了,要给她弄头发。一边弄着,一边还咂嘴道:“哎呀这头发是几天没洗了,一股味……”说着手中的力道就更重了,她们拿了丞相两倍的银子,要求就一个,要尽快将这个小姐装扮好,然后扶着她出门,不让她生出额外的事端来。梨向柔被她的力道扯得东倒西歪,脸上也疼,头上也疼,恍惚间想到二夫人,问道:“我娘呢?”
“呵呵,小姐闭嘴吧,老爷说了,您就老老实实让婆子们摆弄就好,一句话都别跟咱们说。”
其中一个婆子眼神讥讽,她不知道府上出了什么事,但是从这个小姐的处境来看,一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人的事,被家里的家主不喜,所以她们对梨向柔生不出一丝同情来。“你……”梨向柔一听婆子的声音,满心里都是抵触,可刚想回头质问,头上就又传来一阵疼痛。婆子使劲揪着她的一缕头发,冷声道:“我说小姐啊您就老实些吧,你自己少受点罪,婆子我也少费些力气。”
“娘……难道我娘失败了……”梨向柔头疼欲裂,此刻浑身不舒服,后来也不知道是头疼还是一夜没睡后犯困,亦或是昨儿夜里没吃饭,此刻饿了,总之就是觉得跟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忍不住浑身发抖起来。她长相不算漂亮,平时只凭着一副柔弱的样子,给人一种楚楚动人的印象,但是这幅皮相男人们喜欢,女人们见了可就只有恶心了。尤其是面前这两个老婆子,她们年轻时就不好看,一直在给富贵人家干些下等伙计,是被那些贵小姐们嘲笑惯了的。此刻看到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贵小姐落了难,心里没有同情,反倒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来。两个婆子交换了个神色,然后手中的力道更重了。绞面的那个搅得起劲,连头发边上的碎发都搅下来了,梨向柔喊疼,她就道:“小姐您可得忍着点,若是连这点子疼都受不了,那今日跟男人洞房的时候,还不叫翻了天?”
说完,还递了—旁边那个婆子几眼。另一个婆子会意,给她扎头发的动作也上了力道,将簪子使劲往她的头皮上戳。“疼啊!你们不会轻着点!”
梨向柔终于爆发了,使劲扭了纽身子,脸色狰狞着教训那两个婆子。她就是再不堪,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不能任由这两个递减的婆子作践。可她越是挣扎,婆子们就越是觉得兴味,嘴角含了一抹冷笑,每一样头饰都使劲在她头皮上划一道,然后才插到那发髻上。发誓的末端并不锋利,就算再使劲,也插不出血来,只是让梨向柔多受些罪罢了。慢慢的,梨向柔似乎猜到了婆子们的心思,逐渐也不挣扎了,咬牙忍受着脸皮上和头上传来的疼痛,心里却比刚才清明了不少。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叫了半天,也没见娘过来看一眼,且想到爹刚才的模样,她不难猜出,娘是在梨向月那边失败了。也就是说,此刻没有人能救自己,她只能自救。脑中迅速转着主意,眼睛里的光也幽幽的,甚至连那身上的疼都感觉不到了。两个婆子见她变老实了,心里这才满满的得意起来,贵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在她们手下随便让折腾?梨向柔不挣扎,她们的动作也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就将她给装扮好了,然后一把拖起她的胳膊,整理了一下嫁服的裙摆。一切妥当后,梨向柔才出声道:“两位妈妈,今日我嫁人,可还没来得及拜别双亲,能否让我去爹娘身边去磕个头?”
“磕头?那就不必了,丞相大人说了,让我们服侍小姐等着,杜家的花轿来了就送你走。”
两个婆子可深深记得自己的职责,断然拒绝了梨向柔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