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徐徐而之。“小姐,那会子您与夜王殿下在做什么啊?为何他要捏您的手?”
半夏搀扶着苏锦宁手臂,二人步行在归家路上。自离开王府以后,她想了许久,还是有些疑惑。虽说经过君悦桃的解释,可她怎么想都不是那样子。闻言,苏锦宁侧目看她,但笑不语。回想与君夜渊互表心意,自己心中便宛若吃了蜜一样甜,令人十分愉悦,情绪久久不散。虽至傍晚,可街市上的人也不算少,苏锦宁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家医馆上,旋即脚步也停顿了下来。“小姐?”
半夏疑惑看她,又看了眼医馆,不明所以。“无事。”
她随意摆摆手,重新走着。只是刚才看到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之前便有打算,将医术名声高扬出去,这么一来才会引得旁人来此看病,自己也就不用到处去主动找病人医治。现在她的手中有叶氏的嫁妆,嫁妆里面最多的店就是一些铺子。若是用此去来一家医馆,倒是可以省去购买之事。苏锦宁若有所思想着,小手无意识轻扯着帕子,脑海中已对医馆有了设定。如此想着,步伐也变得越快。菱院内,叶氏坐在窗前磨墨,她两眼微红,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她拿起毛笔,在平坦的纸上,缓缓写上心中所想。屋外,齐嬷嬷探头望了眼屋内的人,顿时叹了口气。气音刚落,菱院的院门便半夏推开。“齐嬷嬷,我阿娘可在里面?”
苏锦宁上前询问,说完,便发觉齐嬷嬷身上有一股悲伤缠绕的意味。“您…这是怎么了?”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想着是不是苏家人又来欺负叶氏。齐嬷嬷眼中有泪光,她摇摇头,压低声音:“是江南那边来信了,夫人的老祖母,于前些日子去了…”江南?也就是叶氏的娘家。齐嬷嬷尚且这杯悲伤,那叶氏还得了?意识到这一点,苏锦宁睁大眼睛,立即跨入屋中。她寻着叶氏身影,随后在桌边,看见了坐在窗前的叶氏。背影微微发颤,持笔的手也在抖动。苏锦宁无声叹息,上前蹲在叶氏腿边,“阿娘…”一听到苏锦宁的声音,叶氏终回神,泪珠再也止不住,迅速落下,她抱着苏锦宁的身子,颤栗哭泣。“阿娘…生老病死,您看开一些。”
她从未经历过这些,唯一的妹妹,还暗杀了自己。她为医者,见多了旁人家的生离死别,虽唏嘘,但到底不会过多言语。可眼下事情不一样,发生在了叶氏身上,她满腹安慰的话,到了嘴边也成了最干巴的一句。叶氏抽噎几声,显然依赖着苏锦宁,闻言她的话,不禁又落泪几分。“阿娘嫁入苏家也有十余年,又怎会不懂看开二字…”叶氏摇头苦笑,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老爷与老夫人自来看不上商贾,为了怕他们不喜,我出嫁这么多年,从未回过江南…而今江南的祖母去了,身为晚辈,我却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叶氏泣不成声,语气中生出后悔。当年苏毅清求娶自己时,若非她的坚持,她的父亲是绝不会让她嫁入为官家。听着叶氏说的话,苏锦宁心尖传来一抹刺痛。她本以为,叶氏在苏家过的不好,却能在逢年过节回江南与双亲叙旧。可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苏毅清厌恶叶氏,他纵容李氏虐待叶氏,这么一个狠心的人,又怎么会让叶氏回江南。苏锦宁微抿着唇,眼中有着冷意,她旋即看向叶氏,柔声:“阿娘,您莫哭了,明日我便让齐嬷嬷同你回江南住几日如何?”
“回…回江南?”
叶氏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对!回江南!”
叶氏这么一个温柔的人,被苏家硬生生磨成怯懦性子,而今加上叶家老祖母去世一事,只怕她这位母亲会越来越抑郁。长年累月下去,后果可不得了。齐嬷嬷在屋外听到回江南,立马走了进来,她未想真假,只同苏锦宁一样,一直安抚叶氏情绪。二人一齐将叶氏哄睡,苏锦宁这才拉着齐嬷嬷来到屋外。“齐嬷嬷,我与阿娘说让她回江南之事是真,入夜便要麻烦您去收拾东西,明早便出发。”
苏锦宁叮嘱道。齐嬷嬷愣神,眼珠瞪大:“您真让夫人回江南啊…?”
苏锦宁无奈点点头,叶氏再不回熟悉的地方散心,她的心结只会越来越重。要想叶氏离开,便须得做出取舍,只是可惜了,才刚要回来的掌家权利,便要拱手让人。“那您打算怎么做?老爷肯定不愿夫人回娘家。”
齐嬷嬷眉头皱眉,苏毅清有多厌恶商贾之人,她再清楚不过。若是让他知道,夫人要回商贾的娘家,断然不肯。“我自有法子,齐嬷嬷您莫要担心。”
苏锦宁抿唇淡笑,想起回来路上的打算,她顿了顿,继而又开口:“阿娘如今睡下了,我便想麻烦齐嬷嬷您明日告诉阿娘,我打算从苏毅清还她的嫁妆中,借三家铺子来。”
若是借成功,明日一早她便得上街查看店铺所在,是以也就没有时间送叶氏。闻言借一字,齐嬷嬷压抑许久的情绪,这才消散,她怜爱笑道:“夫人的东西,便就是您的东西。早前夫人说过,您若是要用嫁妆,直接去用便是,无须与她说。”
苏锦宁只觉得心中暖意更浓,声音也变得低柔几分:“那如此,我便拿走三间铺子。”
说罢,她想起什么似地,又道:“明日您与阿娘离开,我便不去送了,免得母亲看见我,又担心我在苏家的日子。”
“欸好!”
齐嬷嬷重重点头,心知苏锦宁这么做的原因,都是为了叶氏,看着后者的眼神,也越发欣慰。夫人嫁了个不靠谱的夫家,却好在女儿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虽是女子,却能有男子一般的手腕。一番叮嘱,苏锦宁离开了菱院,她径直朝着相反的庭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