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后庭院有一池塘,池塘边上是一亭子。亭子中,苏锦宁与苏毅清对立而坐,二人神色莫测。苏锦宁神情轻松,抬手搭在围着池塘的护栏上。今日她算是与苏家彻底撕开脸面,若是再不离开苏家,日后的日子自然是无比难过。想到这里,苏锦宁转头看向苏毅清,淡笑询问:“不知您支开所有人,又将我带来这后院作甚?”
后院来往的人甚少,在这里谈话再好不过,苏毅清便是不说,她也明白。笑眯眯的苏锦宁,就像一团棉花,任人怎么打,她都能用笑脸相对,只是越是这幅样子,越给人一种不爽感觉。苏毅清猛地深呼吸口气,暗中不停警戒自己格局要大,他挤出一抹笑意:“锦宁今日在院中说的嫁人是什么意思?”
赐婚的圣旨还好好放在书房,他不相信苏锦宁会知道。况且赐婚的事情他只与李氏说话,李氏与苏锦宁又不对付,她自然也不会说出。可方才那会在院中,苏锦宁话中威胁之意,可是要呼之欲出,他不相信她只是随口说出那话。“您现在问这个又做什么?”
苏锦宁不答反问。苏毅清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但再狡猾的狐狸,也有贪心。她将食物抛出,放长线,苏毅清这只老狐狸自然会上钩。听到苏锦宁反问的话后,苏毅清反应同她所想一样,掩饰笑了笑却没说话。二人就这么又陈静下来,周边的空气也似乎悄无声息凝滞在一起。苏锦宁随手把玩腰封上的珍珠,眼睛看向了池塘中游动的锦鲤。锦鲤看见人看见人也不害怕,即便她手中没有拿任何的鱼食。可锦鲤看到她后,似乎觉得争先恐后游到她面前就能有吃的一样,不多时她的面前便游来了许多锦鲤。苏锦宁上扬唇角,露出浅浅笑意。鱼儿都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这道理苏毅清就是不懂呢?苏毅清紧紧看着苏锦宁动作,心中纠结又犹豫。赐婚圣旨是一定要公布出来的,只是现如今苏锦宁与苏家关系这么冰裂,这个时候拿出圣旨,难保她也瞧不上夜王不肯嫁。苏家推出去上位的女儿,一定只有他的爱女月儿,苏锦宁便是不嫁也得嫁。可经过多日的相处,苏毅清也总算摸清楚苏锦宁都性子。她此人不论与谁说话都含笑,可正是因为这幅样子,常常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使得人人都觉得她极好相处。也是因为这个,苏毅清对苏锦宁重来没有防备,毕竟在他眼中,一个不讨喜的女儿,想要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这种心态直到苏毅清被苏锦宁揭下脸皮,他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锦鲤还在不断靠近,苏锦宁似乎来了兴趣,眼神一直落在锦鲤身上,一刻也不曾分给旁人。苏毅清想再试探她知道多少,可看着她这幅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再次咽了下去。他沉默半晌,回忆起前几日退朝后魏夏帝找他的事。苏家与夜王府结亲的事就在眼前,魏夏帝将监视夜王府这个重任交给他,一旦此事办的出色,来日他便彻头彻尾成为魏夏帝的心腹。到了那时,苏家荣华又上一层楼。这些想法不断涌入苏毅清脑海中,他停顿几秒,再次出声:“锦宁,你先前说了成亲,正好你如今年岁到了出阁年纪,为父便也告诉你一件事。”
苏毅清只当苏锦宁还不知道,开始酝酿用词,许久,他开口:“陛下数月前下了一道圣旨给家里,陛下想要府上嫡女嫁入夜王府。”
“你是府上嫡女,这份荣耀自然是给你的,且夜王殿下你也见过,当日你回京还是夜王殿下帮的忙,想来日后你嫁给她,生活一定幸福美满。”
苏毅清赔笑,语重心长的说着,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为女儿打算的好父亲。苏锦宁听后,笑意渐浓,眼中却越发透着清明之色,苏毅清让自己嫁给君夜渊的目的,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如今他能拉下老脸赔笑说这番话,可见他对这道圣旨是多看重,由此也可以说明,苏毅清还会更佳托着她脾性只有她高兴了,这个婚事她才会嫁。嫁自然是得嫁了,到底与君夜渊都有约法三章,可她断然不会白白便宜了苏毅清。“爹爹言之有理,苏家嫡女的荣耀毕竟只有我一人能够享受。”
苏锦宁勾唇笑着,说完她却故意收敛笑容,似是担忧:“爹爹,既然府上与夜王殿下结亲,那届时的嫁妆时不时一定得多啊?”
“您想想,夜王殿下是何许人也,他的婚事自然全京城都会打探,夜王府接了圣旨,也断然也不会落了苏家面子,到时候他的聘礼只会多不会少”苏锦宁嘟了嘟嘴,像个娇滴滴的贵小姐,“可要是女儿的嫁妆与他聘礼相差太多,女儿可不嫁,这种丢面子的事,女儿受不起。”
说着,她眼神落在苏毅清身上,笑的越发明艳:“不过话说回来,我相信爹爹不会让女儿丢这种面子,就是不知道爹爹到时候打算准备多少嫁妆?”
君夜渊的婚礼,到场的人一定不会少,去的人只会是平日里少见的重臣。苏毅清眉头微皱,显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听了苏锦宁的一番话,还不用计算嫁妆数量,他便肉疼的紧。聘礼送来择日也是早交到苏锦宁手上,苏家不仅得不到一分的聘礼,还得准备同等嫁妆作为回礼。想到这里,苏毅清故意一滞,只期盼这位夜王殿下随意送一些聘礼才好。“你是我的女儿,出嫁自然得风风光光。”
苏毅清肉疼挤出这句话,才说完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当年叶氏嫁给他,可是带来不少的嫁妆,如今这些嫁妆大多数都被李氏捏在手里。那他倒是可以将这些嫁妆给苏锦宁,如此还能为苏家省下一笔。魏夏国有一律法,是为女子而生。女子出嫁后所携带的嫁妆,一律不得充入夫家财产。这也是为什么苏毅清能够十分爽快决定把叶氏嫁妆给苏锦宁的原因。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嫁妆中带来的银钱早就用光,剩下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铺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