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倒向新皇的人,算是皇上的亲信了,所以皇上的真正想法,他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点。璇玑虽不知王雄哪里惹怒了新皇,但若是又打起仗来,那外面就不安全了,外祖母在信上说他们会好好待在府上,也会叮嘱府上的人不要乱跑,让璇玑也盯着些严萱儿,严萱儿性格大大咧咧,外祖母担心她恃宠生娇得罪了太子。璇玑想说,严萱儿进东宫之后,性子比从前安静了许多,她虽然大大咧咧,但趋利避害的直觉还是有的。严萱儿心情好了,先前那丝别扭的感觉也消失了,她把手中的鱼食都撒光了,睡莲池里的银鱼见没东西吃了,摆动着尾巴又四散离开。严萱儿想了想,“翠芬,甜果儿,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和表姐说。”
璇玑颔首,甜果儿便和翠芬一起离开了。严萱儿却没有急着开口,她在脑中把想说的话过了好几遍才开口,“表姐,太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我应当问过你的意见,而不是利用你保住我的位置,表姐,对不起。”
“无事,已经都过去了。”
璇玑不怒不生气的样子,让严萱儿有些心慌,“表姐,若你想要离开东宫,我这便去和太子殿下说,求她放你离开。”
璇玑终于回头看向严萱儿,她伸出手,手心温软,摸了摸严萱儿的头。严萱儿被她一摸,险些掉下泪来。“他不会放我离开的。”
璇玑冷静的陈述着事实,“若是从前还有半分可能,那现在就是绝无可能。”
严萱儿心里一酸,揉了揉眼睛。表姐说的没错,从前她还是客居在东宫的程姑娘,但现在表姐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就算太子不要她了,也不可能放她出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严萱儿伸手抱住璇玑腰,“表姐,对不起,是我错了。”
“那天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是我做了傻事,害了你,我做错了,对不起表姐,我本来想与你道歉的,但又觉得说不出口,这才拖到了今日,表姐,我错了。”
“不怪你。”
严萱儿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心里也跟着冰凉一片。不怪她,严萱儿虽然做错了,但其中也有白沧推波助澜的结果,就算没有严萱儿此举,白沧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表姐。”
严萱儿嗷嗷的哭,是一点形象都不要了。“好了,别哭了。”
璇玑被她哭得脑仁疼,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严萱儿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正要说话,就听见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走到这里,便看到了一出姐妹情深,严良娣和程姑娘真是羡煞旁人!”
是徐良娣和赵良娣,自从上次被璇玑威慑之后,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璇玑了,这次见到她,没想到是和严良娣互相抱头痛哭的场面。严萱儿狠狠擦掉眼泪,“管你们什么事?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赵良娣道:“这睡莲池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走过来看看风景都不行吗?徐姐姐,你说是吧?”
徐良娣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严萱儿‘哼’了一声,“那你们看吧!表姐,走,我们回去。”
严萱儿拉了一把璇玑,璇玑却没动,严萱儿疑惑道:“表姐?”
璇玑指了指不远处分霞院的大门,“这里是分霞院,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严萱儿一想也是,“徐良娣,赵良娣,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徐良娣道:“天气热,我们出来消消暑,只是随便走走。”
严萱儿明显不信,走哪里不好,非要到她们的分霞院来?但她又说不出来反驳的话,腿长在人家身上,去哪是人家的自由,她们都是良娣,她总不能不让她们走到这里来吧?璇玑知道自己这表妹是个外强中干的,不然也不会几次中徐良娣和赵良娣的套了。璇玑指了指头顶的太阳,“天气的确是热,若是到这里来消暑,大不可必,免得把赵良娣和徐良娣的脸都热花了。”
虽然快到傍晚了,但日头还是烈,她和严萱儿都站在树荫之下,只有走过来的徐良娣和赵良娣还站在日头下面。赵良娣一听,连忙问身边的徐良娣,“徐姐姐,你看看我的脸,花了没?”
徐良娣摇头说没有,“我的呢?”
赵良娣松了一口气,“徐姐姐的也没有。”
赵良娣恼怒的看向璇玑,“你诓我们?”
严萱儿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们这么笨,还真的上当了!”
赵良娣握紧拳头,指着璇玑大喊道:“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严萱儿表情一收,把璇玑拦在身后,“我看谁敢动我表姐?”
莲花池边上停着的几个宫人刚要有所动作,听闻严萱儿话后便不动了。严萱儿道:“这里是我的分霞院,轮得到你们俩撒野!”
徐良娣道:“严良娣,你表姐不过一介白身,以下犯上顶撞良娣,本就是她犯了错,便是告到太子殿下那儿,我们也是有道理的。”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璇玑却掩着嘴笑了,“我说你们可这有趣,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在这里挑弄是非。”
赵良娣不信她说的,徐良娣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
璇玑故作惊讶的捂嘴,“那我该不该说呢?”
“表姐,你尽管说,我保管她们不敢动你!”
严萱儿母鸡护犊子一样护在璇玑面前。徐良娣和赵良娣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璇玑道:“赵良娣和徐良娣从前并不是闺中密友,进了东宫之后,关系倒是好了起来,殊不知徐良娣正是用你的蠢笨,衬托她的温和柔顺。”
徐良娣道:“胡说八道!赵良娣,你别信她的。”
赵良娣说:“那是自然,程姑娘的伶牙俐齿,我早已见识过。”
璇玑看着赵良娣摇了摇头,道:“被人当刀使了,还帮人数钱呢,傻不傻?”
“今日是徐良娣邀你一起来的吧?只因你的哥哥升了官职,可以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做事了,便觉得自己可以高严良娣一等。”
璇玑讽刺的笑了两声,“可笑!”
徐良娣对赵良娣道:“别信她说的,她这是见我们相交甚好,故意离间我们呢。”
赵良娣的心思被璇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脸拉得老长,但随机她又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哥哥升了官,那便该知道从今往后,是你们惹不起我了!”
璇玑比她笑得更大声,“做什么白日梦呢!如果没有仗打,升什么先锋将军?”
赵良娣脸一白,眼神有些慌了。严萱儿也看向璇玑,赵良娣的哥哥升官的事情她知道,只是不知道这背后还另有隐情。“表姐,你是说?”
璇玑摇头,“我可什么都没说,既然赵良娣的哥哥升了官,那自然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我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你休要胡说!”
“是不是胡说,那就等着看吧。”
璇玑率先转身,“走了,回去了。”
严萱儿得意的朝赵良娣飞了一眼,然后小碎步跟上。赵良娣气得在原地跺脚,徐良娣正待安慰她几句,赵良娣却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开了。徐良娣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程璇玑!”
*入秋之后,果然如外祖母信中所言,新皇决定讨伐王雄。新皇是前朝嫡系,从原州一路打来京城,他要坐稳这个位置,就不容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威。原本新皇是打算御驾亲征的,但被朝中大臣及时劝住,后来几次早朝过后,商议的结果就是太子领军,也算是新皇给他一个立功服众的机会,毕竟日后太子是要荣登大宝的。而赵良娣的哥哥,便是这次讨伐王雄的先锋军。彼时,白沧正抱着璇玑坐在花窗前赏月。“璇玑,你看今晚的月亮。”
璇玑撑着身体坐在他的腿上,身后没有支撑,她几次差点后仰掉下去,以她现在的角度,眼前的视线全部被白沧宽阔的胸膛阻挡,她什么都看不见,更别提看天上挂着的月亮了。白沧动作不停,“今晚的月色很美。”
她娇蛮说道:“美不美的,我又看不见。”
白沧单手抱着她,转了个身子,让她背靠窗户,扭过头便能看见夜空。洁白的月亮像罩了一层轻纱,朦胧又清冷,撒下的光辉刚好落在花窗前这对小情人身上。璇玑身子悬空,背抵上窗户,双脚的脚趾不自觉的蜷缩,起初她还能回应,现在只剩被动的承受了。璇玑白皙的肌肤几乎与月亮同色,弯起的背脊,像一道盛满水波的长弓,漂亮得不可方物。白沧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眼眸越发深邃,他低头吻上她的双唇。璇玑的视野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然后飞速旋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漩涡旋转,然后只身陷入其中。酣畅过后,璇玑闭着眼睛打着瞌睡,小巧精致的睡颜脱去了美艳,变得憨态可掬。白沧亲了亲她的脸,“别睡,我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