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照一夜未眠,一连画了好几张布防图,都觉得不行,有欠考虑,画好一张,便烧一张,终于在破晓之前将最终的思考结果给画了出来。每一个关键地方,每一处布防,都在苏落照的心里,这是他权衡之后,所作出的最后最有利的考虑了。不能说完全天衣无缝,但按照目前这个形势来说,问题是不大的。苏明池拿过布防图来看了看,果然比之前的精细了很多,设计到很多地方,非常全面,甚至有很多苏明池都没有想到的地方。虽然少数有变动,但是,总体来说,变化不大,既不用大举变动,引人注目,又能裨补缺漏,加强布防,实在是妙。他笑着说:“如此甚好,我立刻安排,免得夜长梦多。”
苏落照只是淡淡地说:“兄长切莫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
苏明池知道他指的苏运为,虽不明白个中恩怨,不过,既然苏落照如此说了,肯定是有其用意的,还是听一听比较好。他看苏落照的脸色不太好,问道:“你昨夜……是不是没睡?”
苏落照只是点点头,并不太想说话。苏明池皱皱眉,说道:“这怎么行?这布防图也无须如此急切,何至于劳累至此?你若是身体有恙,我军上下,谁又能够代替呢?”
苏落照笑笑,说道:“既然有此疏漏,我便一日不能安心。此事看起来虽小,也不过是眼下暂时无事。若真出现什么问题,再想亡羊补牢,恐怕也为时晚矣。千万人性命系于我一身,如何安眠?兄长切勿忧心,不过一夜未眠,不妨事,兄长以前值夜,不是一样的吗?”
“好,”苏明池将布防图折好,揣在胸口,“快去歇着吧,到时候,我让阿晨把饭菜送到你房里去。”
陆佩仪其实早就来了,看苏明池和苏落照在讲话,料想定然是要事,不便过去打扰,就一直候在后堂,直到苏落照离开,她才走出来。陆佩仪出身江东陆氏,也是世族大家,真要论起来,苏家还比不上呢。苏父为长子下聘时,特意亲自去江东走了一遭,顺利地将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苏明池握着老朋友的手,说道:“适才我听到后堂有脚步声,就猜到是卿来了。”
陆佩仪一愣,问道:“妾身的脚步如此轻,君能听见?”
苏明池笑了笑,说道:“习武之人,耳朵灵着呢。卿适才为何不肯出来?十一又不是外人,你们好像很长时间都没见了。你总是躲着他,好像对他有意见似的。你也不要把他当成外人,他其实非常好说话。”
陆佩仪坐下来,说道:“妾身并非视十一为外人,只是看你们在谈论什么,必然是军中大事,妾身怎好掺和?有十一在,君在外头,妾身也无须担心。”
苏明池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如此,我才担心呢。”
“这从何说起?”
陆佩仪稍稍坐直身子。“昔日,常听老人说起,过慧易夭。”
苏明池的眼神不无担忧,“苏氏一门,族中兄弟众多,我有九个弟弟,十一,终究与众不同。如今这般,非我所愿。”
“九个?”
陆佩仪轻笑一声,“君怎么不识数了?”
苏明池一愣,刚才也没有想这么多,就直接说了出来。他笑了笑,说道:“哦,是十个。”
其实,陆佩仪并不知道,苏明池并灭有说错,他的确只有九个弟弟,因为苏落照,原本就是姑娘家,只不过常年以男装示人。陆佩仪沉默半晌,说道:“其实君也不必过于忧心,十一虽行止由心,不过自有分寸,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他也要考虑到苏家和军中众人。”
苏明池叹息道:“我苏氏虽兄弟众多,然而命途多舛。二弟、七弟早殇,三弟、五弟、六弟皆战死沙场,四弟重病缠身,朝不保夕,九弟跛疾,整日深居简出,十弟自被其生母带离苏家,便音信全无。如今,我身边,就只有八弟和十一了,可是,他们俩却不知有何恩怨,形同陌路。”
陆佩仪柔柔地看着他,说道:“妾身知君极看重十一,不过,他的脾气,君也是知道的。君不是常言道,人在其位,必思其职吗?十一尽忠尽责,这也是苏家的幸事。至于八弟……其间定然有所误会,君若有心,不妨找个机会,令他二人冰释前嫌,岂不美事一桩?”
萧家军虽暂时解了临锡关之围,但毕竟不是临锡关的守军,亦无朝廷敕命,故只能在郊外安营扎寨。汤显勤公事公办,不过,萧家军远道而来,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故多加照拂,派人专门给他们送去食物和一些常用物资,以示感谢。但是,对于萧家军,临锡关的守将却各有各的看法。一个姓孙的副将表示:“临锡关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说。外御胡虏,本就是我等之责。萧氏虽勇猛,但他们毕竟不是我临锡关守军,突然来到此地,恐有异心。不是我孙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乃非常时期,不得不防。”
另一个姓郎的参将却持反对意见,说道:“萧氏远道而来,若没有他们相助相助,恐怕是临锡关已经破了,胡虏早已进犯我中原。孙副将何故存疑?这也昂是传出去,岂不是令天下仁人志士寒心?”
汤显勤捋了捋胡须,踱了几步,说道:“萧氏之恩,汤某感念于心,不过孙副将所言也有到底。汤某不愿以己度人,奈何多事之秋,不得不提防一些。不过,现在就妄下断语,还为时过早,且待我观察几日。”
孙副将一拍脑门,又提议道:“汤君不如这样,胡虏此战败退,定当卷土重来,汤君可以让萧氏出战,我等在一旁帮辅。若是他们没有二心,待击退胡虏,汤君当奏请圣上,以彰其功,我等也不愿意和他们争这个功劳。若萧氏有二心,此战必然损失惨重,大概也威胁不到我等。”
郎参将反对到底,连连说道:“不妥,不妥,这不是农夫和蛇了吗?”
汤显勤也认为不太妥当,说道:“守护临锡关,乃我等之职,怎么能全部都把这个责任都推到萧氏头上?不管怎么说,萧氏于我等有恩,不可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