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南之地困了整整六年，从前那张尚有几分青涩的脸蛋已经彻底成熟，小巧精致的一张脸，明眸皓齿，唇色鲜红，仿若彻底绽放的花蕾，娇艳动人。虞娇愣愣地看了半晌，终于认出眼前这人是谁。“风，风师妹，你，你不是已经…”她瞪大了眼睛，一颗心脏简直要挣破喉咙，从嗓子眼里头跳出来。初时的惊骇过去，她又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你，你怎么会…不，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们也算是故人重逢。”
风然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妖兽的皮毛，故作失望道：“这么久没见，原以为虞师姐见到我会很高兴的，可是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
妖兽的毛发偏硬，有些扎手，没摸几下，她便收回手，站起身来，朝双目涣散的虞娇走过去。“虞师姐。”
她又唤了一声，语气平淡，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两人还是关系亲密的同门师姐妹。虞娇看她靠近，却陡然色变，惊声尖叫起来，在妖兽利爪下挣扎着试图往后退。“啊——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妖兽牢牢压制着虞娇，她徒劳地挣扎几下，没能挣脱，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风然然朝她靠近。那面容姣好的女子，在她眼里宛若青面獠牙的怪物，马上便要扑上来，将她生吞活剥了去。“虞师姐何必这么害怕。”
风然然俯身，蹲在她面前，微皱着眉头，仿佛很是不解，“六年前，我们明明还算合得来呀。”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害你，不应该害风前辈，可我没有办法，我被司徒瑛种下了蛊虫，性命都掌握在他手中，他，他就是个渣滓…”虞娇紧闭双目，面上惨白一片，毫无人色，她打从心底里把风然然当成了从地府里爬出来，向她索命的鬼魂。惊吓到了极致，她竟不管不顾地说了起来：“他威胁我，要杀了我娘，还要杀了君奕师伯和景华师伯，他要杀扶摇派所有人，我，我没有办法…”她眼角余光瞧见那片红色的衣角不动了，欣喜若狂，以为自己一番诚心实意的剖白有了效果，连忙趁热打铁道：“风师妹，我娘，君奕师伯还有景华师伯，他们都对你很好的，你还记得吗？”
地宫内寂静一片，没有人回应她。虞娇不敢停下来，即使没有回应，仍然继续道：“风师妹，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不然也不会牺牲自己撇清扶摇派，你一定不会忍心看我娘和诸位师伯死的，对不对？你可以理解我的，对不对？”
哆哆嗦嗦说完，半晌都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虞娇鼓足了勇气，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风然然已经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中觉得颇为可笑。“我当然理解了，你为了亲人，为了朝夕相处的师伯，选择牺牲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没什么不对，人总是自私的，比起别人，都要先考虑自己的。”
虞娇松了一口气，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落回了肚子里。没想到情急之下的一番话竟然有了效果，她顿觉眼眶一热，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了。不成想风然然静静看了她片刻，又道：“理解归理解，可我不能原谅你。”
“什，什么…”将出未出的一汪热泪仍含在眼中，虞娇却觉得浑身一阵阵地发凉。“虞师姐，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你想要维护的人和事，而我，也是有的。”
风然然缓缓抬起手，如玉一般莹润的指尖在虞娇眼前绕了一绕。拇指与食指合拢，伴随着响指声一同响起的，是她平缓的声音：“今日，我便用你这条命，来祭祀我师傅的在天之灵吧，我的理由可是很充分的，你要理解我，千万不要怪我啊。”
虞娇面上黑纱在妖兽的撕扯间滑落，泪痕尤挂腮边，一双利欲熏心的眼睛，却是再也不会眨动了。眼见着那头压着虞娇的妖兽，一口将她脖颈咬断，还要去啃噬她的血肉。“停下！那东西脏得很，吃了也不怕口里生疮。”
风然然制止了它，又掏了一块手帕丢过去，“擦干净。”
那头妖兽低低“嘤”了一声，像是有点委屈，但还是乖乖捡起手帕，擦净了齿边沾染的血迹。“要走了。”
风然然抬起手，宽大的袖摆自然而然地垂落。那些身形硕大的妖兽，瞬息之间缩小了百十倍，重新变回萤火虫一般的光点，纷纷飘进袖口之中。风然然重新戴好帷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再没看虞娇血肉模糊的尸身一眼，朝地宫出口的长廊走去。刚刚挨近长廊，便听到外头隐隐传来说话声。先是一名男子稍显兴奋的声音：“主上，这里就是妙霖的藏身之处，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她了！”
而被他称作“主上”之人，则沉稳许多，丝毫没被他的兴奋影响，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这声音仿佛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听上去瓮声瓮气的。风然然只能分辨出这主上是个男子，更多的，却是听不出来的。妙霖是谁？这主上，会不会是司徒瑛？未免打草惊蛇，她没有贸然出声，只揣着满腹狐疑，一声不响地藏在转角阴暗处，只等着两个人进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烛火皆被熄灭，地宫内昏暗一片。风然然竖起耳朵，听着长廊之中传来的脚步声。明明说话声是两道，可是脚步声只能听得清楚一道。另一人的脚步声很轻，轻到踩在坚实的地面，也如踩在柔软的棉花上，没有半点声音。显然，这人修为极高。风然然摸了摸袖口，犹豫片刻还是放下。若是召出妖兽，动静会太大，这两人听到声音也许会跑。还是先假意过上几招，待来人放松警惕，再出其不意地召出妖兽。为确保偷袭成功，她挪动脚跟，又往墙上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