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原以为梁映宁找自己。
摁接听键。 电话有片刻沉默,她在组织语言。 这伎俩,陈尧的心无端被吊起来。 结果,梁映宁:“把婧婧的老公还给她,你怎么一来就夜夜霸占,小宝宝晚上爱黏周总睡觉。”就这? 他有分寸。 陈尧回头看一眼周律沉,“在谈正事,你觉得我像无理取闹缠人的人?”
梁映宁:“你看看几点了,婧婧等他回家,还没睡觉。”
几点。 凌晨三点。 陈尧声音闷闷地,“不是拉黑微信,又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想拉黑就拉黑的梁映宁没直说,自顾说自己的事,“行了,有事白天再谈,你爱夜游别拉上有家庭的男人。”
真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什么。 幻想这丫头因为拉黑的事来给自己道歉吗。 陈尧挂电话。 回头。 周律沉已经起身离位,庄明弯腰收拾东西跟在他身后,话不提一句,看起来,已经没精力忙事。 庄明说:“陈总思绪混沌,建议处理好私事再做事,生意不是玩游戏,要谨记。”
说完,庄明自上而下打量他半秒,颔首,离开。 处理什么私事,梁映宁的事吗? 到底在意吗,他好像没那么在意。 - 都是单身男女。 梁映宁真和姓谢的擦出火花。 两个人一直住在雁柏,近水楼台,相处逐渐暧昧。 这事,陈尧是最后一个知道。 那夜,从酒店吃饭出来,看见两个人在车门边搂搂抱抱。 谢家小少爷亲自为梁映宁打开车门,她扭怩着腰故意不进去,被谢小少爷一把摁住推到车门。 俯身,说什么听不清,直觉是暧昧话。 谢家小少爷真在情场玩起来,撩拨绝对不输任何公子哥,哄得梁映宁笑颜俏丽。 陈尧冷淡移开视线,抬手挡住怀里小沉沉的眼睛,“你还小不要看,待会叔叔阿姨指不定要摁车门上啃嘴巴。”
小沉沉把小拳头送到小嘴巴边,‘嗬嗬’抿着笑。 沈婧唏嘘两声,“陈总的心是怎么做到装下那么多姑娘。”
陈尧满不在意的回话,“有吗。”
沈婧直言,“他们已经在一起。”
特意通知。 陈尧僵住,说不清的情绪又开始涌现。 那夜失心疯,风风火火到雁柏,敲开梁映宁的房门。 他不记得用了多少分钟,等耐心不在,梁映宁才慢吞吞开门。 估计刚睡醒,长发散乱,睡衣慵懒随性,揉着眼睛看他。 陈尧直接推门进去。 好在,大床上空荡荡,只有梁映宁自己住。 毕竟打探过,姓谢的被叫回老宅。 却注意到沙发边多出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酒店一次性的,昭彰是在今晚被拿出来用。 陈尧下意识咬后槽牙,压着呼吸,不乐意显露半分。 对于他的突如其来,梁映宁有些紧张,在陈尧的注视下,笑着挪步后退,问怎么了。 逼近的陈尧将她整个人吓得直直跌坐到沙发。 陈尧的脸孔逆光垂在阴影里。 显而易见。 在生气。 梁映宁觉得莫名其妙。 “别慌,不欺负你。”
他嗓音掠过梁映宁耳畔,连喷出的呼吸都无比陌生。 “鞋子是他的?”
他又问。
梁映宁不动声色将鞋子踢开,“是。”陈尧笑,笑她偷摸藏鞋的举动。 “喜欢谢钦扬对吗。”
梁映宁低头拨弄指甲,“不算太喜欢,目前可发展。”
这句‘不算太喜欢’,他是不是可以领悟到,梁映宁心里还有他。 对。 陈尧当时就这么想,总能在感情里抓一手好牌却不自知。 一点都不想要这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了。 情场风月翻覆千百回,这时候勇气是有的,也不遮掩。 他呼吸急促,握住梁映宁的手腕,迫切地轻唤,“阿宁。”
梁映宁垂下眼帘,看着又被抓住的手腕,冷笑,“还是习惯你叫我梁映宁,这声阿宁我会觉得像备胎。”
话跟针尖般扎过来。 陈尧瞳孔一滞。 为什么都觉得他只是到年纪,挑合适的。 的确。 在他的人生里。 陈家时刻都要他谨记,陈家只需要合适的、体面的、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陈太太。 父亲走了,家族掌权在他手中,跟谁谈恋爱都没人管。 他却找不到合适和轰轰烈烈的那位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 “我们….” 接这么盯着梁映宁的眼睛。 陈尧很直接,“我们可以重新履行婚约,两家共同发展。”
每说一个字,梁映宁觉得他在喝醉,手指捏男人的衣襟口。 仔细一闻,他身上散着点香水味,是潘海利根的先生忙乱,一如继往木质玫瑰,调儿丰盈,显轻浮。 没喝酒。 “病了?”
“没病。”
梁映宁笑着抬起脸,“贱么,没了别人,开始想到我?”
贱吗? 这话简直激了他。 贱就贱了。 陈尧捧她后脑勺,急促地带动她来怀里,她挣扎,揪紧陈尧的衣领。 以最狼狈的姿势,压她在扶手。 他想吻她,唇贴上的时候。 竟然吻不下去。 理智令他收手。 他想。 不该对梁映宁那么混。 不能。 他停下,眼底猩红褪去,变得迷茫且无奈。 梁映宁心里防线早破了,贴在沙发喘着气。 门没关,有客房管家过来询问,“梁小姐….” 梁映宁涌出一丝羞耻感,急得抬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陈尧右脸颊。 没有任何征兆。 陈尧脑袋嗡的一片空白,掌心摸脸颊好半天。 疼到心清醒,也变得更空虚。 如果是别人他兴许有几分胜算,对手是样样优秀且见遍风月场的谢家小少爷,他看不见任何希望。 梁映宁的首要选择不会再是他陈尧。 面对刚才的失控,无端认下这巴掌。 陈尧瞬间能把情绪收得干脆,“刚才的事,打扰了。”
转身就走。 ‘砰’一声。 关门声吓得梁映宁一激灵,怔在原地,久久不回神。 发生什么。 他想吻她,说要按长辈安排的继续结婚,于是她打了他? 直到谢钦扬的电话打进来,梁映宁恍惚之间,整理好心情。 “宁宁没事吧。”
“没事。”
- 离开雁柏的陈尧,驱车荡在京都没方向。 一身烦躁的臭脾气突然无处发泄。 连夜,陈尧去可可托滑雪。 说走就走。 海拔千米大白坡,能从这里滑下去跟跳楼没区别,激起了他的挑战欲和年少残存的刺激感,装备当时去繁留简,没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和技巧应对险路。 空中跳板失误,他人直直翻落悬崖谷,就在以为这一生怕是要彻底结束生命时。 老天垂怜,说山峰陡峭也幸好山峰陡峭,他人掉进几百米下的崖台,捡回一条命。 往前是万丈深渊,往后是百米雪壁。 他没有第三条路,咬紧牙根站都站不起来,腰好像废了。 孤独靠在原地,他在那一刻,忽然想起梁映宁,想起梁映宁曾阴阳怪气,“啧,又给你的菲菲送雪场啊,真有钱。”
他当时只当逗趣,“你要不要?”
梁映宁不过垂眸低笑,没有任何回应。 想想,陈尧将脑袋靠到雪堆,当时简直就是,一副好牌拿到手还没捂热,直接甩出王炸的猖狂劲儿。 他开始直视自己对‘门当户对’一词根深蒂固的观念。 最后。 是保镖发现陈尧失踪,联系周律沉派出直升飞机来雪山大片面积搜救,才将他从悬崖边接回京市。 膝盖骨断,后腰大面积伤痕累累,撞那不记得,打底的羊毛衫粘连血迹贴在后背的皮肉。 医护人员处理的时候,被梁映宁盯着看,陈尧痛到硬是不吭一声。 坐拥数不尽资产的陈总高贵,怎会不要面子呢,活生生咬牙忍了过去。 想讨要梁小姐一句‘你疼不疼’,偏梁映宁的眼神,让他觉得心虚。 梁映宁只看他那几眼,之后没再来医院看望。 一种,合理分寸内的友情。 在市医院治疗的那几天,高级VIP病房的门来回被人推开。 陈尧余光一瞥,去注意究竟是谁来。 看到自家保镖和助理,陈尧眼底瞬间黯淡无光,背过身,“别吵我睡觉。”
保镖和助理无辜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放下晚餐,关门离开。 陈尧伸手摸手机,除了各种app的广告推送,连个关心他死活的人都没有。 人瘦到脱了层皮肉,躺在病床一声不吭,饭吃不下。 少爷脾气,谁喂得动他。 好在周律沉来看望,只是冷着矜贵眉眼,足够陈尧老实巴交端起碗吃饭。 陈尧一双桃花眼没再有往日的风采黝亮,眼窝一片凹陷,皮包裹着清瘦的颧骨,像具干枯木乃伊。 腰韧带损伤,掉了大块肉,医生要给陈尧打麻药,做缝合手术。 病床边的周律沉单手抄兜,缓慢开口,总是冷冰冰的模样,“不必浪费麻药,直接动手。”
医生点头。 作为当事遇险人员的陈尧闷上被子,嚷嚷,“还剩半条命,你折腾死我吧。”
周律沉朝旁边的椅子坐下,“还觉得自己年轻?”
陈尧藏在被子里,“别笑我了,比不得你。”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周律沉和普通人艳羡的陈氏集团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