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刚过,顾西程就到了。池音音端坐在沙发上,像是特意在等他。“音音,我来了。”
他把外套脱了挂起来,才走过去,想要抱她。却被池音音抬手一指,指向了对面,“你坐那儿。”
看她的神色,像是有话要说。顾西程顿了下,点头,走到她对面坐下。声音沙哑而温和,“有事?”
“嗯。”
池音音点点头,拿起身边的文件袋,打开来,取出两份文件,放在他面前。眼眸低垂,语调平平。“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我也已经签过字了,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过字,拿去民政局就可以把证领了。”
什么?协议书?顾西程眸色一紧,拿起了文件。白纸黑字,赫然印着——离婚协议书!捏在手里,非常薄的一张纸。打眼扫了下,就是最基本的离婚协议,感情破裂,双方协议,和平结束婚姻关系!池音音清清淡淡的道,“我什么都没要,不存在财产纠纷问题,你可以直接签字的。”
顾西程抬眸看她,漆黑的双眸,暗沉的透不进半丝光亮。呵!他突兀的笑了,“和平结束?我不同意的结束,也能算是和平结束?”
他蓦地站了起来,一步,就跨到了音音面前,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音音,你信我一次,我和唐名可结束了,以后连朋友都不是……”“结束?”
池音音偏过脸,躲开他的触碰。“你们结束不了的,即便不再见面,你的心里,永远也不会忘了她!”
“音音,你讲点理……”“你们有过一个孩子!”
忍无可忍,池音音盯着他,终于吼出声。这一声落,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顾西程仿佛被点穴般,呆木木的看着她。但脸色却无可遮掩的变了几变,错愕、慌张乃至惊惧。他的反应,已然说明了一切!这是真的!哼。池音音眼底浮起一层水光,艰涩的冷笑着,“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要跟我讲道理吗?”
“……”顾西程深吸口气,慢慢缓过劲来。“你怎么知道的?”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有过一个孩子!”
“音音。”
顾西程害怕的去握她的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在我们举行婚礼之前,那个孩子已经……”“啊。”
池音音蓦地捂住眼睛。太难受了。“爷爷瞒着我,你也不告诉我……如果我当时知道,我绝对不可能答应和你结婚!”
她移开手,瞪着顾西程,“你们的孩子没了,你怎么还会同意婚事?”
“……”顾西程垂眸,沉默。“我忘了,你不是自愿的。”
池音音唇瓣噙着无声的笑,“难怪,那个时候,你会那样……”婚礼前夕,他曾一度对她非常冷淡。除了舍不得唐名可之外,更是对那个孩子的愧疚吧……能怪谁呢?顾洛浦吗?“哎……”池音音长叹口气,“你该拒绝的再坚定点的,或者,当初,你跟我说实话多好?我们就不必有这么一段错误的婚姻!”
相互折磨,彼此都痛苦。“所幸,我现在知道了。”
她指指协议书,“签字,结束吧……”“不!”
顾西程身躯微微一震,扣住她的手,“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不论当初是怎么开始的,但我现在并不准备结束,以后也不会……”“可是我不愿意啊。”
“音音!”
看得出来,他生气了,胸膛微微起伏。“你公平点,你要因为我的过去,抛弃我?”
手上一紧,拉她入怀。“我不同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彼此都有过去,我不应该跟你计较,是吗?”
池音音被动的让他抱着,也不挣扎。“这样说,确实有道理。可是,我还是不接受……”“音音……”“我不接受。”
她抵着他的胸膛,一点点推开他。“正因为孩子没了,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忘了她了。”
“你说我蛮不讲理也好,心胸狭窄也好。我就是容不下你心里有这样一个存在,每当午夜梦回,甚至过去三五十年,你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想起你们那个没了的孩子!”
她推推他,“松手吧。”
“不,音音。”
顾西程非但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说哪一句合适,只能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音音,音音……”她在他怀里仰起脸,眼眶微微泛红。黑白分明的杏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我真的接受不了,你不是喜欢我吗?既然喜欢,你忍心看我这么痛苦吗?”
顾西程牙根一酸,“跟我在一起,让你这么痛苦?”
“对。”
池音音闭了闭眼,郑重点头,“现在,的确是。”
“继续在一起,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会心情不好,跟你吵跟你闹,时间久了,我会觉得你不可原谅,你会觉得我面目可憎,何必呢?趁现在结束,彼此至少还留个好印象,不好吗?”
顾西程只觉得心脏揪成了一团,疼的他呼吸困难。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片刻后,池音音淡淡的笑,“你挺忙的吧?这阵子事情又多,我就不留你了,你去忙吧。”
看着她淡然的样子,顾西程觉得心口处,陡然被掏空了……似乎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了……他没说话,松开她,蓦地的转身。“顾西程!”
池音音匆匆叫住他,提醒他,“别忘了,协议书。”
呵。顾西程背对着她,勾唇薄凉的一笑,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他蓦地转身,走回茶几边,拿起那两份协议书。正视着音音,而后,抬起手。嘶啦,嘶啦……“!”
池音音愕然,他竟然把协议书给撕了!“你……”“我不会离婚。”
顾西程把碎片一撒,带了点痞笑,“你尽管吵尽管闹,我永远不会觉得你面目可憎!不信,你等着瞧。”
拍拍手,走了。池音音站在原地,许久,跌落在沙发上。她的手,搭在了肚子上。那个孩子,要是还在,是不是已经出生了?心尖顿时针扎般疼起来!她和顾西程,必须结束。…顾西程是负气走的,可没一会儿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走?就该赖在那儿的。反正,他厚脸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走了怎么样?满脑子都是音音。方向盘一打,掉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