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在池城手术当天！她醒过来，眼前就是漆黑的一片。当时，她还问林芜，怎么不开灯？但那一次，持续的时间很短，再加上，她当时一颗心都在城城的手术上，根本没在意。她还以为，是因为前一晚没睡好，导致疲倦的缘故。看来，不是……是她的情况，又加重了。池音音稳了稳心神，手搭在鞋柜上。默默等待。大概一分多钟，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有光透进眼底。她又能看见了。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不对，太不寻常了。池音音隐约察觉，顾西程有事瞒着她，大约，还是和温主任一起。池音音咬唇，思忖片刻，当下，便赶去了私立妇产医院。今天温主任做门诊，她挂了号，排队看诊。轮到她时，温主任见到她，有些吃惊。“顾太太？今天不是您产检的日子啊，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是。”
池音音不避不闪，如实道，“我出现了短暂失明现象。”
失明？“……”温主任怔然，沉默。池音音：“第一次，在八天前，持续时间大约几十秒，第二次，在今天，持续时间，超过一分钟，两分钟不到。”
肉眼可见的，温主任神色绷紧了，张了张嘴，一时没说话。池音音看在眼里，心里凉了几分，却不得不镇定面对。“温主任，麻烦您告诉我实话，我这几次产检，的确没什么问题吗？”
“顾太太……”温主任停顿了两秒。就是因为她停顿的这两秒，池音音肯定了，问题，是早就有了。“温主任，您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顾太太……”温主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她和顾西程有过约定。然而，顾太太这么聪明，本身又是医生。再加上，她的情况已经发展到了短暂失明这一步。只怕，是瞒不住了。“温主任，作为孕妇本人。”
只听池音音平缓的道，“我有知情权的，如果孩子有任何问题，麻烦您，如实相告。”
“顾太太。”
温主任叹了口气，“隐瞒不是我和顾总的目的，您和孩子的健康，才是我们的目的，希望您理解。”
“我完全理解。”
池音音道，“也请您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并且，最终，也需要我自己面对。”
温主任权衡了下，此一时彼一时，与其让她胡思乱想，倒不如说出来，共同解决。于是，她拿出了前几次的检查报告，如实相告。“……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了，池音音微低着脑袋，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出声。“顾太太？您还好吗？”
池音音回过神来，“我没事。”
努力扯出个笑，“谢谢您温主任。”
“抱歉，瞒了您这么久……”温主任心一横，道，“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是继续保胎，还是终止妊娠，希望您和顾总慎重考虑。”
池音音没回答，追问道。“如果，我选择继续保胎，会怎么样？”
“孩子没什么问题，主要是你……你已经出现短暂失明，如果继续下去，你是医生，也理解的，真不好绝对说……”“嗯，我明白。”
池音音点点头。医学上的并发症，每个人都不一样，发生发展也都没有定论。“谢谢你。”
“不客气。”
从诊室出来，池音音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心尖蹿起，迅速袭遍全身！低下头，慢慢抬起手，轻轻的放在了肚子上。对于这个孩子，起初，她也并不想留下。怀着它的这几个月，它也没少折腾她。直到现在，它这么大了……她能感觉到它的心跳，它会在她的肚子里玩耍……血脉相连是件很微妙的事。池音音已然做好了，迎接它到这个世上的准备。尽管艰难，但她未来的规划里，包括池城，也包括它！可是，怎么会成了这样？她该怎么做？拿掉它吗？可是，这么大的胎儿，已经成形了……是个人了！前面那么辛苦，都过来了，却要在这时候，抛弃它吗？可是，如果不拿掉它……她则会有危险……失明，或许，还会更严重……池音音重重的闭上眼。——生子如过鬼门关。诚然不假。接着，她想起了顾西程。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突然让医院停她职！他是为了，让她好好养胎！无论是重视她，还是重视这个孩子，都是为了她好。甚至，为了让她能安心养胎，他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却对这事只字未提！如果，她不是医生，缺乏职业敏感性，只怕，就要被他一直隐瞒下去……当晚，江城大雪。池音音躺在沙发上，边吃东西，边看电视。新闻上，主播在报，今年遇到了十年不遇的雪灾年。确实，今年入冬早，第一场雪开始，断断续续的，就没怎么停过。多事之秋。池音音轻抚着肚子，如果顺利，她的孩子，应该出生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只是，还能等到春暖花开吗？九点钟，顾西程打来电话。池音音接了，“忙完了？药喝过了吗？”
“喝了。”
他问她，“你和孩子，今天都好吗？”
池音音一怔，他问，她和孩子……这口吻，就像他已经知道，孩子是他的。嗓子眼粘的厉害，她道，“挺好的。”
“那就好。”
男人挺高兴，“我这边挺顺利的，明天能回去。回去看你和孩子。”
“……”池音音张了张嘴。一句——要你看什么孩子……卡在了嗓子眼。开口变成了，“不早了，我要睡了。”
“好，快睡吧，晚安。”
“晚安。”
大概是孕期激素水平的缘故，挂掉电话的瞬间，池音音握着手机，趴在沙发上，低低哭了。“呜呜，呜呜。”
他不知道，不知道孩子是他的！可是，即便他不知道，他也对她和孩子这么好！如果他知道了，这孩子是他的骨血，他的骨肉呢？可以想象，他会有多疼爱它！她该怎么做？或许，正如林芜说的那样，她的丈夫，她喜欢的人，现在，又多了一层……她孩子的生父！她为什么要拱手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