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花锦,焉苒的眼神瞬间落寞,她边走边柔柔说道:“阿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出来,恐怕公子你不信,你和我那姐妹,长得是一模一样。”
寒千言心下了然,她又试探性地问:“那,寒某是否有幸,会见会见这位阿锦姑娘?”
焉苒眼里的落寞复又归来,她凉凉叹了口气:“可惜见不到了!阿锦她四个月前失足坠入悬崖,不,不在了……”焉苒这般伤心,寒千言于心不忍,想来确是花锦真挚密友无疑。她不方便暴露,只能说道:“如此甚是可惜!倒是我鲁莽,惹得姑娘伤心了,还望恕罪!”
焉苒收起落寞,落落大方地说:“公子言重了!说来你莫要笑,遇见你,我倒开心了点,觉得又与阿锦重逢了!”
寒千言没接下话,毕竟她和焉苒还不太熟悉,而且赶路过来,人也乏了。不久,焉苒停下脚步,她用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到了!麻烦公子你在这里静候,坊主现在有贵客,客人出来后,她会找你的。奴家,先告退了!”
寒千言停下,她急忙道谢:“如此多谢焉苒姑娘了!”
等焉苒离开,她才开始打量。眼前是通透精致的阁楼,阁楼四面雕花小窗装饰,轻纱帷幔柔柔飘起。房门上方有块牌匾,紫檀木上刻着“留燕阁”三个大字,俊雅飘逸。“留燕阁……”她喃喃着踏了进去,明明阁楼里空无一人,可她脑海里却“见”曼妙舞娘扭着腰身滑进了阁中。楚子林堪堪坐在阁楼中央,花锦则穿着小厮常服站在他身旁。自瑶姬出现后,楚子林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瑶姬婀娜摇曳,长袖舞风,勾魂媚眼,盈盈秋水不断抛向楚子林。花锦用手臂推了推楚子林,用戏虐的声音打趣他:“喂!楚大官人,如愿看到美人,这下心满意足了吧?”
楚子林笑眼眯眯,心里乐开了花:“花花,你就应该多陪本少爷来这里。”
“这个想法不错,跟着楚少爷你混,至少可以不用天天呆在王爷府。夜那么长,能够与焉苒相伴也不错。”
花锦快速地伸出右手尾指:“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楚子林意会,伸手勾住了花锦的尾指:“成交!”
一曲舞毕,瑶姬脸颊泛红沁着汗珠,逆光里,肌肤娇嫩犹如出水芙蓉。却见她躲在暗处擦掉汗珠,这才款款走向楚子林。瑶姬脸上笑得千娇百媚:“今夜,多谢公子赏脸了。”
远处正在收琴的焉苒听了,冷冷看向这边,心下暗叹,这新来的瑶姬真是不简单。自打瑶姬进了月月坊,就对人冷冰冰的,寻常客人她是从不接见的。若不是楚子林花重金包下这留燕阁,瑶姬又怎么肯赏脸?瑶姬这一声唤,生生把楚子林给定住了。念了这么久的美人,如今近在眼前,一向玩世不恭的他,此刻反倒显得拘谨,说话都紧张了:“瑶,瑶姬姑娘。”
“公子坐!”
瑶姬软手一摆,楚子林复又坐下。他身旁的花锦,因为偷出王府打扮成了小厮样,只能干站着。瑶姬眼神瞥过花锦,上下打量后掩面而笑:“公子这位小厮,生的倒挺俊俏。”
楚子林听了差点一口茶水喷出,他玩味地看向花锦:“瑶姬姑娘过奖了!我这小厮哪里拿得出手?倒是姑娘你,如清水芙蓉,让小生我叹为天人!”
瑶姬眼神一收,她摇动裙摆,优雅地坐在了楚子林膝上。这主动,直把花锦看的目瞪口呆的。瑶姬继续打探:“公子可是东阳人士?”
楚子林迟疑了下才答:“算是吧。”
瑶姬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有不解。“噢,瑶姬姑娘,我家公子呢是卫都人,因为在东阳经商待了不少年头,所以也算是半个东阳人吧,呵呵。”
看楚子林又想傻傻报出真实身份,花锦急忙插嘴。瑶姬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公子府上可是经商的?”
这次楚子林很聪明地配合了:“家父不才,只能做点小买卖。”
瑶姬歪头想了想,能重金包下留燕阁,想来买卖也不小。再看楚子林的装束,华服秀美金丝镶边,虽是商人却也透着华贵之气,心下倒是安然了许多。这尴尬的迎合,花锦却实在不想待下去了,她急忙借口说道:“那个,公子!小的我,突然间肚子不舒服,想去趟茅厕。”
楚子林巴不得花锦不在呢,他急忙大手一挥:“去吧。”
“多谢公子!”
花锦急忙行礼,快速溜出了留燕阁。寒千言的视线跟着花锦跳动的身影移动,却见她出了留燕阁后,并未往恭房方向走去,而是停在栏杆前,探着身子,好奇的看着阁楼下的大堂。她也移动脚步,跟着出了留燕阁。走到栏杆处,她顺着花锦视线,看见大堂下面围满了人。厅中央,有个玲珑少年正和着琴声翩翩起舞。俊美少年长发飘逸容颜精致,舞袖流云,一把折扇耍的行云流水。寒千言定睛一看,她的瞳孔猛地睁大了:“阿卷?!”
南宫离刚从无烟房间出来,便看见了栏杆上那熟悉的身影。隔着层层栏杆和晃动的人影,他看见那人正托着腮,饶有兴致看着楼下。此情此景,和半年前花锦托着腮,看着楼下的伶人少年一样。看那人的身形,也和花锦颇为相似,南宫离鬼使神差轻功飞跃过去,他轻轻落在她身旁问道:“好看吗?”
寒千言正凝神回忆,冷不丁被人问道,便随口答了个“好看!”
这声音和当初花锦的完全重叠,南宫离心下一惊,他几乎是颤抖地问:“怎么,有我好看吗?”
现实和记忆的声音同时响起,寒千言吓了一跳。她猛然回头,正正对上南宫离那张温润的脸。花锦记忆中的脸此刻就在眼前!寒千言吓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却不想腰身被栏杆拦住,她踉跄着就要往楼下栽去。“小心!”
南宫离伸手就要去拉她。寒千言却反应很快,她猛地推开他。眼角瞥见栏杆上方有条帷幔,于是脚尖在栏杆借力踮了下,整个人抓住帷幔荡了出去。幸好,有这帷幔不用惨到跌下楼。可没想到,帷幔摆动幅度太大,加上刚刚情急运力不当,她刹不住了!从帷幔落下后,她直直冲向前方。“啊!”
一声惨叫后,“咚”的一声她直觉撞上了人。寒千言吓的眼睛都闭上了,等身上毫无痛楚传来,她才讶异地睁眼。却见她整个人趴在某位公子身上,那人正吃痛皱着眉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躲在对面暗中观察的卫子陌。可怜笺荆不在,他吃了无息丸,又不敢在南宫离面前暴露,只能眼睁睁被寒千言撞倒在地。看着那绝色容颜,寒千言觉得好生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不是她昨日在北郊救下的人吗?她欣喜地喊了声:“是你呀,自恋狂!”
卫子陌被撞着实恼怒,听到这奇怪的称呼,他更加无语。他眼眸一沉,本想喝开她,眼角却瞥见南宫离正从上方跃下。于是他迅速换上邪魅笑容,调笑道:“这位公子,还没入夜呢,你这么着急趴我身上。怎么,是迫不及待想和本公子共度良宵吗?”
我擦!不仅自恋,还是个断袖的!真是可惜了!寒千言吓的从他身上跃起,她骂了句:“变态!”
她转身,就见到了惊慌失措赶来的南宫离。看到他那张脸,花锦的记忆又猛然涌向脑海。她记起来了!那日,花锦也是像刚刚那般差点跌入楼下。但她没有推开南宫离,而是被他稳稳拉回了怀里。她脑海里浮上南宫离看向花锦的灼灼目光,却见他带着生气喝问:“你不知道,身为丫鬟,是不允许私自出府的吗?”
花锦虽然心虚,却理直气壮地答:“我不是私自出府,是楚子林带我出来的!”
“你不提楚子林还好,你提他,我正好告诉你,以后,不准你跟着楚子林瞎混了。”
南宫离生气地吼道。“凭什么呀?”
花锦骄横一声。人潮汹涌,来来往往的,南宫离明明满脸写满喜欢,口中却道:“就凭我是你主子!”
然后,他不由分说就抓起了花锦的手腕,拉着她径直往大门走去。他头也不回地对着屋里的人喊,“楚子林,人我先带回去了。”
花锦还在恨恨:““南宫离,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寒千言“目送”着他们离开月月坊,这样的吵嘴,不是郎情有意又是什么?饶是回想,寒千言的脸也红了。见她呆愣愣看着刚才那地方,神情又与花锦一模一样,南宫离内心波涛汹涌,他控制紧张,小心翼翼唤了声:“锦儿!”
这声“锦儿”猛然让寒千言回到现实,她生怕南宫离过来抓她的手,于是下意识地护住了手腕。抬眸,看到南宫离那温润如玉的脸,她感觉脸颊火烧火燎的,那颗心也不听使唤,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不敢再多看,急忙平复心情低头拱手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在下寒千言!不是什么锦儿!”
这一提醒,南宫离才回到现实。想起她刚刚的轻功飞跃,他苦苦笑了笑:“确是认错人了!我家锦儿哪里会轻功。”
“寒掌柜!”
无烟站在留燕阁,她朝这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