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六元及第的人,风头盖过父亲。入朝为官后,因办事能力了得,深得圣心,受到启元帝重用,年纪轻轻就做了正三品户部侍郎。温家是书香门第,所以温府中亭台楼阁的布置,都低调雅致,充满诗情画意,不像贵勋之家显得富丽堂皇。府中下人也是训练有素的,不时有婢女经过,脚步声极轻,谈话声也极轻,即使说到什么趣事,也是掩嘴笑,不会发出多大动静。温家的一切,秦绾妍再熟悉不过了,即使是夜里走路不打灯笼都不会迷路,可就是因为记忆太过深刻,她打心里就抗拒这个地方。自从踏进温府那一刻起,所到之处皆是回忆,往事如潮水般涌上脑海,让她感到一阵不适,有些头晕目眩。梅枝和桃枝跟在她身边多年,很快就察觉到主子不对劲,悄悄抬头看了眼,见她微蹙着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正在赶赴刑场接受凌迟。梅枝低声问了句:“小姐,您可还好?”
秦绾妍压下心底的不适,轻轻摇头:“没事。”
带路的孙嬷嬷听到主仆俩的悄声对话,忙打量了眼秦绾妍,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一声:“秦姑娘,看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秦绾妍轻描淡写回应:“无碍,许是昨晚没睡好。”
孙嬷嬷又看了眼,感觉她还真有些精神不济,许是真的睡不好。年纪轻轻,又无忧无虑的,应该是夜夜好眠的,大抵是因为夫人忽然邀请她来吃茶,她紧张导致睡不好吧。进了垂花门,四面是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期间,走了一段路程就到了正房。傅氏早已等候多时了,看到秦绾妍来了,她发自内心的高兴,见她要行礼,忙笑道:“好孩子,跟伯母不必这些虚礼。”
秦绾妍含笑,但还是福身行了一个晚辈礼仪。长辈说不必多礼是慈祥,可你真不行礼也不好。果不其然,傅氏见状,笑容更深,心中越发满意,也在想着这个进退有度,礼仪得体的小姑娘怎么就能做出那些惊世骇俗的事?她笑容温和:“绾绾,快过来坐下。”
秦绾妍应了声,依言到她下首的椅子坐下。傅氏笑问:“多日不见,伯母实在是念你念得紧,就请你过来吃茶聊天,绾绾不会嫌伯母麻烦吧?”
“怎么会?”
秦绾妍笑着回应,还打着几分自我打趣的意味,“伯母想念我,那证明我讨人喜欢,我该高兴才是。”
傅氏听着她谈吐得宜又不失风趣幽默,暗暗点头,这未来儿媳她真是越看越顺眼,丝毫不输给那些名声颇好的闺秀。接下来,傅氏也真的在跟她吃茶聊天,秦绾妍也应付的游刃有余,言行举止皆透着大家风范,落落大方,谦逊却又不显卑微,拿捏得恰到好处。约莫有半个时辰时间,秦绾妍才明知故问地问起温老夫人是不是回来了,得到傅氏的答案,便道:“伯母,既然老夫人回来了,那绾绾要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才是。”
傅氏原本想过一会子再意有所指地提一提婆母回来的事,现在听她如此懂事有礼,心中高兴,想着婆母见了这孩子定会喜欢的,遂笑着道:“也好,那与伯母一块去吧。”
秦绾妍忽然明白傅氏请自己过来的意图,想见她的人估计不是傅氏,而是温老夫人,她名声在外,温老夫人定不喜欢她,因为前世的时候温老夫人就不喜欢她。前世温老夫人没有想见她,如今要见她,莫不是因为傅氏在温老夫人面前说了好话?跟着傅氏到了寿安堂,刚进屋,就闻到淡淡的紫檀香,抬眼就看到主位上的温老夫人,温老夫人虽上了年纪,但身体健朗,精神抖擞,眼清目明透着睿智。而温老夫人下首坐着一个年约十八的姑娘,那姑娘一袭淡紫色长裙,眉目清丽,见自己进来,她嘴角含着浅笑朝自己轻轻颔了颔首,显得端庄温婉。这姑娘她不但认识,还很熟悉,是温彦宸的表妹,她前世无话不谈的好友张若梅。原本她们也只是表嫂与表妹的关系,关系不差,但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成为亲密好友,那是因为有过过命之交。若不是张若梅相救,她前世还不活到二十岁呢,当时遇上山匪,张若梅以身相救为她挡了一剑,险些丧命,而她却毫发未伤。而温老夫人,在她进来的那一刻,视线就落在她身上,距离上一次见这丫头,还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她在十二三岁,却已显出倾城之姿。如今及笄后,容貌长开了,更是惊艳,皮肤白皙若凝脂,脖颈美丽若蝤蛴,眉若远黛,美目顾盼眼波俏,微微一笑能令百花黯然失色。一袭桃红色留仙裙,衬得她的美貌更为明丽,京城第一美人,她当之无愧。温老夫人默默收回视线,心道,难怪孙子会喜欢,就算是她这个老婆子瞧着也喜欢,可惜就是名声不好,性子不好。傅氏笑着介绍:“娘,这是绾绾,昨日跟您提起过的。”
话音刚落,秦绾妍就福身向温老夫人请安:“绾绾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见她礼仪标准,挑不出错处,仪态与一般名门闺秀无疑,甚至还比许多闺阁女子多了几分从容得体之态。温老夫人微微愣了下,听闻这丫头没教养,打架斗殴不缺席,可如今瞧着,似乎没有传闻中那样那么糟糕。但也只愣了那么一瞬,就态度和蔼道:“起来吧,孩子。”